改革開放四十年中國陸軍武器裝備建設回顧

立文

武器裝備是鞏固國防、建設軍隊和打贏戰爭的重要物質基礎，是生成和提高戰斗力的重要源泉，也是一支軍隊綜合實力和現代化程度的重要縮影。改革開放40年來，人民軍隊武器裝備建設取得了一系列巨大成就，實現了從第一代裝備向第三代裝備的整體跨越，初步建成了中國特色武器裝備體系，開創了武器裝備機械化、信息化、智能化復合發展、跨越發展的新局面，為有效維護國家安全和國家利益、為把人民軍隊全面建成世界一流軍隊奠定了重要的物質技術基礎。其中，陸軍作為地面作戰的主力，武器裝備體系實現全面更新換代，陸上全域立體機動作戰能力不斷提升。

陸戰武器裝備實現升級換代

改革開放之初，中國陸軍還是一支以步兵為主體的半機械化地面作戰力量，徒步作戰的步兵部隊在陸軍編成中占有很大比重，乘坐汽車機動、以徒步沖鋒方式作戰的摩托化步兵師（團）數量較少，乘坐履帶式或輪式裝甲戰斗車輛（主要是裝甲輸送車和步兵戰車等）機動和突擊作戰的機械化步兵部隊幾乎是空白。在作戰部隊編組形式上，步兵、炮兵、裝甲兵、工程兵、防化兵、通信兵等分屬不同的軍區和兵種領導機關等進行垂直管理，步兵部隊數量規模龐大，但質量效能水平不高。陸軍戰役編成主要是步兵軍，下轄若干個步兵師以及少量的炮兵、坦克、工兵（營）等兵種部隊，兵種合成化程度低，與發達國家軍隊差距較大。

陸軍步兵部隊從1976年開始逐步進行編制體制改革，進一步加大編成內特種兵比例，提高合成程度，增強整體威力和獨立作戰能力。1977年12月底，中央軍委決定繼續改裝部分摩托化步兵師等。1980年8月的軍隊精簡整編方案規定，陸軍軍、師加大特種兵比例，增強防空、反坦克火力和突擊力，提高機動能力。1982年9月，全軍部隊精簡整編，原先獨立設置的炮兵、裝甲兵、工程兵等兵種領導機關被撤銷，縮編為總參謀部的業務部（分別設立總參謀部炮兵部、裝甲兵部、工程兵部，后與總參謀部防化部合并組建總參謀部兵種部，其后又與總參謀部軍訓部合并為總參謀部軍訓和兵種部）；軍區直屬的炮兵、坦克和工兵部隊大部分劃歸陸軍軍領導。1983年12月，陸軍第38軍和第39軍開始實行機械化編制，組建裝備步兵戰車或裝甲輸送車的機械化步兵師，編有機械化步兵、坦克兵、炮兵、工程兵、通信兵、防化兵部（分）隊，形成以主戰坦克和步兵戰車、裝甲輸送車為主體的地面突擊力量。

1985年7月，中共中央、中央軍委批準全軍體制改革和精簡整編方案，陸軍編制體制進行大調整，裁撤11個軍部，組建24個陸軍集團軍，分別由沈陽、北京、濟南、蘭州、成都、南京、廣州等七大軍區領導管理。陸軍步兵軍改編為合成集團軍，編有步兵、坦克兵、炮兵、工程兵、通信兵、防化兵等兵種部隊，實現了精兵合成、平戰結合、提高效能的改革目標。集團軍編配摩托化步兵師（分甲種師和乙種師）、坦克師（旅）、炮兵旅（師）、高射炮兵團（或防空兵旅）、工程兵團、防化團、通信團等合成作戰力量；兩個機械化集團軍分別編配機械化步兵師、坦克師（后又調整編制改稱裝甲師）、炮兵旅、防空兵旅、工程兵團、防化團、通信團等合成作戰力量。陸軍合成作戰編組實現了重大突破，大大縮小了與國外陸軍在部隊編制體制上的反差。同時，各大軍區還直接管轄電子對抗團、陸軍航空兵團等新組建的陸軍兵種部隊。其后，陸軍部隊編成規模又在幾輪精簡整編過程中進一步得到優化，20世紀90年代中期裁撤3個集團軍并在部分集團軍實行“軍—旅—營”體制；2003年又裁撤3個集團軍，陸軍集團軍數量減少到18個；部分集團軍開始編配陸軍航空兵團，陸軍立體機動作戰能力實現全面提升。

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根據新時期軍事戰略方針，通過自行研制為主和部分引進為輔相結合的方式，特別是大力推進高新技術武器裝備建設工程，陸軍武器裝備實現全面升級換代，初步建成了具有我軍特色的陸軍武器裝備體系，部分武器系統的性能和質量達到世界同類裝備先進水平，如99式主戰坦克、300毫米遠程多管火箭炮、野戰防空導彈系統、新型反坦克導彈、95式槍族等。陸軍作戰部隊分類建設也取得突破，重型機械化部隊、輕型機械化部隊、兩棲作戰部隊、山地作戰部隊等成套配裝不同類型作戰裝備，陸軍部隊武器裝備成系統成建制形成作戰能力和保障能力。部分一線陸軍集團軍和重點應急作戰部隊全面換裝了新式武器裝備，整體作戰能力得到顯著增強。

2015年12月31日，陸軍領導機關在新一輪深化國防和軍隊改革中應運而生，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向陸軍司令員和政治委員授予軍旗并向陸軍發布訓詞。陸軍由此邁進了新時代。2017年4月27日國防部例行記者會披露，陸軍18個集團軍番號被撤銷，同時公布調整組建后的13個集團軍番號，從第71到第83集團軍。陸軍機動作戰部隊整編為13個集團軍，除個別集團軍保留數字化師編制外，全部實行新型“軍—旅—營”編制體制，集團軍下轄若干個合成旅、陸軍航空兵旅、炮兵旅、防空兵旅、工程防化旅、勤務支援旅等。陸軍在全軍中所占比例下降至一半以下。

三代主戰坦克達到世界先進水平

主戰坦克是現代陸軍地面機械化作戰能力的重要體現。改革開放初期，陸軍的坦克裝甲裝備水平與世界先進水平形成巨大的代差。當時世界主要國家軍隊大多已經全面換裝第三代主戰坦克等先進陸戰裝備，而中國陸軍還是以第一代坦克裝甲車輛裝備為主，主要裝備59式中型坦克、63式水陸兩棲坦克、69式輕型坦克等和63式裝甲輸送車等，整體戰術技術水平嚴重落后。

59式中型坦克是中國陸軍的第一代坦克，是在蘇聯T-54坦克基礎上通過技術引進和仿制生產的，1959年在國慶十周年閱兵式上首次公開亮相。在其后40多年里59式坦克及其改進型始終是陸軍坦克、裝甲部隊的主力。而在這期間國外坦克已從第一代發展到第三代。其實，在改革開放初期，中國兵器工業部門曾經研制成功第二代主戰坦克，但由于其整體戰術技術水平沒有全面實現根本性突破，再加上當時國家集中力量保障改革開放事業，無法為陸軍全面換裝第二代坦克提供經費支持，只是進行了小批量生產、試裝備試使用。在國防科技工業“多研制、少生產、搞好技術儲備”的總體布局之下，國家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安排專項經費以支持第三代坦克的研制。

當時，遠在萬里之外的中東地區發生的兩場局部戰爭也給我們提供了有益啟示。20世紀80年代初伊朗和伊拉克大打出手，在地面戰場上雙方不同代際的坦克對抗作戰效果迥異。1991年1月17日以美國為首的多國部隊對伊拉克發動海灣戰爭，在42天作戰中盡管美軍以空襲作為主要作戰手段并持續38天，地面作戰行動只進行了短短100小時，但在地面戰場上，美軍M1A1主戰坦克與伊軍坦克的對抗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第一代改進型坦克根本無法與第三代主戰坦克對陣叫板，多數時候只能陷入被動挨打的境地。美國陸軍航空兵的AH-64“阿帕奇”武裝直升機掛載16枚“海爾法”半主動激光制導空地導彈，居高臨下，在10公里距離以外開始瞄準、攻擊坦克目標，真正成為了伊軍裝甲部隊的“克星”。

面對這種情況，中國陸軍無論如何都必須大力加快研制發展自己的第三代主戰坦克。20世紀80年代中期，中國兵器工業部門受命組織團隊攻關研制達到世界第三代標準的主戰坦克，經過十幾年的大力協作攻關，終于在世紀交替之際推出了第三代產品99式主戰坦克。1999年國慶50周年閱兵式上，國產第三代主戰坦克首次以編隊方式公開亮相、接受檢閱。盡管當時參閱展示的99式坦克只有12輛，還不能單獨編成一個完整的陸軍地面裝備方隊，但在地面裝備方隊序列中打頭陣，仍然引起了全世界的高度關注。如今99式坦克已經成為北部、中部、西部方向陸軍集團軍裝甲部隊的主力裝備，經過全面升級改進的99A改進型主戰坦克達到了世界先進水平，在信息能力、火力、機動力、防護力的綜合協調發展上形成了鮮明特色和獨特優勢，為全面提升陸軍地面機動突擊能力“如虎添翼”。

中國陸地疆域遼闊，陸地國土面積960多萬平方公里，東西橫貫5200多公里，南北縱貫5500多公里，地理、氣候差異十分明顯，從號稱“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內蒙古高原，到華北大平原、東北大平原，再到南方的水網稻田地、丘陵山地、熱帶叢林，陸軍作戰的戰場環境條件十分復雜。在北方平原地區縱橫馳騁的主戰坦克，在南方水網稻田、熱帶叢林地區幾乎難以通行。為此，中國兵器工業部門利用三代坦克的相關技術，在第二代坦克底盤技術升級的基礎上加裝第三代坦克炮塔等，改進研制成功96式主戰坦克。近年來96式坦克及其改進型多次代表中國陸軍參與俄羅斯主辦的“坦克兩項”國際軍事比賽，在“跑得快”和“打得準”這兩大賽項上屢屢展示不凡身手。

目前，從網上曝光的照片推斷陸軍最新型的15式輕型坦克已入役，它配裝的是105毫米口徑的線膛炮，與99式和96式配裝的125毫米滑膛炮不同，但由于綜合性能全面提升而并不減弱其戰斗威力。這是陸軍裝甲戰斗裝備家族中的最新成員，自身重量輕、火力猛、速度快、防護好、信息化水平高，綜合作戰能力位居世界先進水平，可以更好地適應青藏高原等高海拔地區和南方山岳叢林、水網稻田、丘陵地區機動作戰的需要，為全面提高陸軍裝甲部隊的全域機動、遠程投送、地面突擊等作戰能力奠定了重要基礎。

陸軍航空兵裝備快速崛起

在1985年大整編前夕，總參謀部組建陸軍航空兵局（后改組為陸軍航空兵部），原先隸屬于空軍的直升機部隊大部轉隸，開始組建陸軍航空兵，后來又把部分陸軍航空兵團調整編制為集團軍的航空兵旅。在新一輪調整改革中，原總參謀部陸軍航空兵部及其直屬陸航部隊全面融入陸軍體系，重新調整組建的13個陸軍集團軍全部編配陸軍航空兵旅，新疆軍區、西藏軍區也編設陸軍航空兵旅，部分集團軍還編組空中突擊旅。這一系列調整改革使中國陸軍的合成化水平空前提高，陸軍空地一體化建設進入了新的階段。這個“飛行化”特征也在陸軍新的軍種標識中得到了鮮明的體現。

在改革開放初期，為大力推進陸軍航空兵建設，國家拿出寶貴的外匯，先后從國外購買引進了部分型號的軍民兩用直升機，如法國“小羚羊”輕型武裝直升機和“海豚”直升機、美國民用版“黑鷹”通用直升機等，還引進了國外的直升機技術專利和全套生產設施及主要零部件，在國內研仿生產直-9輕型直升機和直-8中型直升機。哈爾濱飛機工業公司研制生產的直-9直升機一度成為陸軍航空兵的骨干裝備，在全面實現國產化的基礎上，研制生產了直-19武裝直升機，但其體小力弱的“先天不足”也暴露無遺。

進入21世紀后，中國航空工業在直升機的設計、生產上實現了重大技術突破，成功推出了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專用版直-10武裝直升機，徹底打破了少數國家在這個領域對中國的全面封鎖。在2009年國慶60周年閱兵式和2015年紀念中國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閱兵式上，陸軍航空兵直-10梯隊以大編隊閃亮登場而兩度驚艷世界。在媒體公開報道的一些陸軍部隊訓練演習活動中，直-10跨海突擊、低空突擊等敏捷的身影更是令人叫絕，充分展示了陸軍空地一體作戰能力。

如今，陸軍航空兵的直升機裝備數量顯著提升，規模已經突破了千余架，形成了以直-10武裝直升機、直-19偵察武裝直升機為主要空中突擊平臺，以直-9改進型為運輸投送平臺，以直-8系列通用直升機和勤務直升機為專用平臺，以部分引進的俄制直升機米-17系列為補充，新一代通用型直升機直-20也呼之欲出。而在新一輪軍改中，部分集團軍還組建了全新的空中突擊旅，并在一些對抗性演習中展示了空地一體機動作戰實力。

陸軍防空兵打造低空盾牌

現代作戰，地面部隊首先必須有效抗擊空中威脅尤其是低空、超低空威脅，特別是占有“一樹之高”優勢的空中殺手武裝直升機，還有各種大中小型無人機，重點是偵察打擊一體化的武裝無人機。陸軍防空兵是打造低空盾牌的野戰防空作戰主力。

改革開放初期，陸軍步兵軍、師只編配有少量的高炮部隊，對空防御火力以大中口徑高射炮為主，抗擊空中威脅的整體能力和作戰效果較差。后來引進國外技術專利等，仿制生產紅旗-7低空近程野戰防空導彈武器系統，自行研制多種型號低空近程單兵便攜式防空導彈。部分陸軍集團軍陸續把高射炮兵旅（團）改組為高炮和防空導彈混合編組的防空兵旅（團），陸軍地面部隊防空火力進入了彈炮結合的發展階段。20世紀90年代，中國從俄羅斯引進了先進的“道爾”-M1野戰防空導彈武器系統，自行研制生產了紅旗-17近程低空野戰防空導彈武器系統和紅旗-16系列中近程中高空防空導彈武器系統，大大增強了陸軍防空兵的對空攔截火力范圍和目標殺傷能力。進入21世紀后，陸軍防空兵部隊又陸續裝備了以多管速射炮為主體的新一代近程防御武器如“陸盾”系統以及新一代彈炮結合野戰防空武器系統等，新型自行式雙管35毫米防空武器系統還具備在目標指示下攔截低空飛行巡航導彈的作戰潛力，大大增強了對低空超低空目標的防御作戰能力和防空攔截作戰效果。

如今，陸軍防空兵已實現以野戰防空導彈武器系統為主體、以先進高炮武器系統為補充，彈炮結合、優勢互補、高低搭配、空域銜接的防空火力裝備配系，在對空攔截火力范圍上全面覆蓋中高空、中低空等各個空域和中近程等各個距離，最大對空攔截距離從過去的幾公里十幾公里延伸到幾十公里上百公里。與此相對應，陸軍防空兵的對空警戒探測能力也全面顯著提升，對空中目標探測發現距離從過去的幾十公里延伸到三四百公里以外，能夠盡早有效發現各種空中威脅目標。

陸戰裝備體系日趨完備先進

改革開放40年來，陸軍壓制火炮裝備和反坦克裝備都得到了快速發展，形成以紅箭-9重型反坦克導彈、紅箭-10通用型反坦克導彈、紅箭-11輕型反坦克導彈等新一代反坦克導彈裝備系列為主體和100毫米突擊炮等構成的反坦克火力配系，以300毫米遠程多管火箭炮、新式155毫米自行榴彈炮等為骨干的新式壓制火力裝備體系，配備了激光半主動制導炮彈、衛星導航制導遠程火箭彈等精確制導彈藥，綜合火力壓制能力、火力打擊距離和目標精確殺傷能力等得到了全面提升。

電子信息裝備是現代陸戰裝備體系的中樞核心和重中之重。改革開放40年來，中國電子信息產業得到了快速發展和長足進步，為陸軍電子信息裝備發展推波助力。目前陸軍部隊各級指揮機構均配備了先進的指揮信息系統，野戰綜合指揮控制和通信能力全面增強，長期制約陸上機動作戰的“動中通”和“擾中通”等難題得到不同程度解決；陸軍部隊偵察情報裝備的整體水平快速全面提升，各種先進的無人機、地面偵察雷達、光電探測裝備等偵察裝備成為獲取地面戰場情報的重要手段，從傳感器到射手實時交鏈的互聯互通能力明顯改善；陸軍電子對抗部隊全面換裝新一代電子對抗裝備，電子偵察、電子干擾、電子防御等綜合作戰能力全面增強，為在復雜電磁戰場環境條件下全面爭奪陸戰場電磁頻譜的主動權和控制權奠定了重要基礎。

在新一輪調整改革后，陸軍部隊分類建設又有新的突破。陸軍集團軍編配的合成作戰旅分成重型、中型、輕型三類，重型合成旅以履帶式底盤裝備為主，中型合成旅以輪式底盤裝備為主，輕型合成旅以輕型高機動車輛底盤裝備為主。另外還有兩棲作戰部隊、山地作戰部隊、衛戍警備部隊、特種部隊等不同類型的裝備編配形式。

陸軍作為地面作戰的主力，早日全面實現全域作戰、機動作戰的轉型發展目標，任重而道遠。陸軍數字化部隊建設面臨著升級轉型的新形勢，如何加快推進陸軍機械化、信息化、智能化復合發展、跨代超越，必須打破慣性思維和常規路徑，要有新思路、新作為、新氣象。如何通過“騰籠換鳥”方式汰舊換新，實現陸軍武器裝備體系全面更新換代和陸上機動作戰能力整體提升，還要付出更大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