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奢極欲的趙宋宮廷豪宴

肅慎

宋代空前的經濟繁榮使得帝王們一個個都飄飄然了，其日常生活簡直奢侈到了驚人的程度。后人認為宋代的宮廷飲食，當以窮奢極欲著稱于世，皇帝們“常膳百品”，甚至“半夜傳餐，即須千數”。

如宋神宗晚年沉溺于深宮宴飲享樂，往往“一宴游之費十余萬”。若論奢侈程度，神宗還不算牛，輪到徽宗趙佶上臺，才真正讓人領教了什么叫強爺勝祖！

哲宗、徽宗時期，宋代的農副業和蔬菜種植業均進入商業性階段，品種與產量跟市場掛鉤，而且發展迅速，肉禽蔬菜，豐富多樣。

東京汴梁城（河南省開封）更是人物阜盛，市井駢親，商賈云集，擁有首都戶籍的人口就達百萬以上，并榮登當時世界上最繁華的大都市之榜首。飲食業的繁榮程度也獨占世界的鰲頭，如《東京夢華錄》中所說：“集天下之奇珍，皆歸市易”，“會寰宇之異味，悉在庖廚”。據記載，當時汴京有名的正店（星級大酒樓）七十二家，“腳店”、“分茶”（中小型飯店、酒館）、“南食店”、“北食店”、“羊飯店”、“川飯店”、“飽店”、“葷素從食店”，數不勝數，從業人員一流水平。此外還有街頭練攤的排檔及走街串巷叫賣的熟食流動小販，更是多如牛毛，頗讓稅收及城管人員頭疼。每到華燈初上，街上的夜市人滿為患，暴吃痛飲到天明，稱得上是真正的“不夜城”。

各般飲食業品種，僅據《東京夢華錄》所載，就有二百余種。烹飪技術有烹、燒、炸、炒、爆、熘、蒸、煮、燉、煎、鹵、臘、炙、蜜、酒、凍、簽、腌、糟、托、兜等三十余種主要技法。

隨著饌食技術的發展，一大批名菜、名廚和名店也應運而生。

那時沒有什么化工廠，黃河自然沒什么污染，開封的黃河鯉魚最為著名，如豫萊中的“糖醋軟熘鯉焙面”，就曾被清光緒皇帝譽為“古汴珍饈”。這個“糖醋軟熘鯉魚”就是南宋宋五嫂的“西湖醋魚”演變過來的，而“西湖醋魚”的制作工藝則來自東京汴梁的魚羹。

在汴京還有一種魚的名吃，叫“鯉魚膾”，擅長此廚藝的卻是一位女性。

這位出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女性是北宋著名詩人梅芝臣家中的女御廚。許多政壇和文藝圈的名人都曾帶著抑制不住的口水來梅家串門。梅芝臣更是得意，寫下長詩《設膾示座客》，其中云：“我家少婦磨寶刀，破鱗奮鰭如欲飛。蕭蕭云葉落盤面，栗栗霜葡為縷衣。楚橙作齏香出屋，賓朋競至排入扉。”

汴梁城的東華門外，徐、吳家二家的“鯉魚”也因“落聞天下”，“夸為珍味”，被周輝寫進《清波別志》一書中。

在閶闔門外還有一家飯店也牛氣沖天，人呼為“張手美家”，水產陸飯，隨需而供。清人于潢作《汴宋竹枝詞》云：“洪店爭投張手美，應時肴饌號專家。”汴京這一時期的名廚還有：西安州巷張秀，保康門李慶家，東雞兒巷郭廚，鄭皇后宅宋廚，寺東骰子李家、黃胖家。此外還有王樓包子、曹婆婆肉餅、萬家饅頭、梅家鵝鴨，等等，都號稱“東京第一”。

再簡單說說幾樣古汴的名吃。

麻腐：又稱涼粉，是用綠豆粉制成的一種古代夏季涼萊。今天以麻腐作為主料的名肴有：麻腐海參、麻腐雞皮、麻腐鴨片、麻腐肚片，等等。

燒臆子：用肋條肉燒烤而成。據說20世紀初，“八國聯軍”進北京的事件平息后，避難于西安的慈禧太后在回京的路上，吃過淇縣名廚陳永祥的燒臆子后，大為贊賞。

二色腰子：用豬腰子和雞腰子分別入油鍋炸煎而成，也是北宋開封的美食名饌。

和平年代，吃喝成風。老百姓除去大操大辦的紅白喜事，在逢年過節之際也都有應市的萊肴.據鄭望之《膳夫錄》記載：“上元節：油;人日：六上萊;上巳：手里行廚;寒食：冬凌;四月八：指天餡;端午：如意圓;伏日：綠荷包子;春秋社日：辣雞臠;中秋：玩月羹;中元：盂蘭餅餡;重陽：米錦：臘日：萱草面。”

草根們尚且如此，那些權貴之家的“伙食”就更不得了。

如權臣蔡京家有廚婢數百人，庖子（專職宰殺牲畜的廚師）十五人，每次宴會殺鵪鶉一千余只。一次，留前來拜訪的官員吃飯，蔡府中僅蟹黃饅頭一項就花費一千三百貫。當時還有一位叫孫承的節度使，“一宴殺物命千數”，這家伙常在酒席上嘮叨說：“今日座中，南之蝤蛑，北之紅羊，東之蝦魚，西之果萊，無不畢備，可謂富有小四海矣。”

比之這些臣子，皇帝的御宴水準自然更上一層樓。

據史載，政和二年（1112年），宋徽宗在太清樓宴請當朝太師蔡京等九名大臣，席上山珍海味堆積如山，令人眼花繚亂。宴后，蔡京在一篇名為《太清樓侍宴記》的日記中寫到：“出內府酒尊、寶器、琉璃、瑪瑙、水精、玻璃、翡翠、玉，日：‘以此加爵。致四方美味，螺蛤蝦鱖白，南海瓊枝，東陵玉蕊與海物惟錯……”

徽宗的左相王安中也進詩云：“……海螯初破殼，江柱乍離淵，寧數披錦雀，休論縮頸鳊。南珍夸玎短，北饌厭烹煎……¨

在王安中眼里，“縮頸鳊”已經落伍，好吃當屬“披錦雀”！

天長日久，這些尋常的雞魚肉蛋已很難入帝王的法眼了，于是“披錦雀”脫穎而出。

中國有個鮮為人知的典故叫“錦雀舍尾”。之所以說是鮮為人知，是因為這種叫錦雀的飛禽現已滅絕，知者甚少。據古書記載，錦雀曾在中國的南方繁衍生息，它的個兒比野雞大，有更長更美麗的尾巴，與孔雀近似，只是脖子短了些。錦雀視美麗的尾巴為自己的驕傲，無論求偶還是掐架，勝利時都要張揚碩大美麗的尾羽盡情炫耀一番。但每當季節變化需要長途遷徙時，錦雀都會忍痛啄掉最長的幾支尾羽，以便輕裝遠行。

錦雀的滅絕是否與宋徽宗的御宴有關，已無法考證。

在當時與“披錦雀”同樣流行的還有“黃雀酢”、“釀黃雀”、“煎麻雀”、“披綿酢”等多種雀饌，其中以“黃雀酢”最為有名。

“黃雀”通稱黃烏或黃雀兒，有些地區也稱其為金雀或蘆花黃雀。“黃雀酢”是用鹽和米粉腌漬麻雀加工后再食用的美食，和腌肉、腌魚的方法差不多，但味道之香美遠非腌肉、腌魚所能比擬。

大奸臣蔡京有一大嗜好就是喜歡“黃雀酢”，他倒臺后被抄家時，人們發現他家中有三間大屋子里堆滿了“黃雀酢”，人根本沒有落腳的地方。有好事的當代人用計算機算了一下，得出這樣的結論：蔡京即使轉世投胎二百個來回也吃不完這么多黃雀酢！

一個奸臣倒下去，無數個奸臣站起來。

取代蔡京的人叫王黼，進土出身，風姿俊美，善于逢迎。他為贏得徽宗的青睞，不惜像孝敬親爹一樣恭敬徽宗身邊的大宦官梁師成。為了討好宋徽宗，王黼在一次宮內秘戲取樂活動中，置其朝中大臣的身份于不顧，毅然決然地加入到倡優侏儒行列之中為徽宗做才藝表演。

只見王黼將上身的衣服全部脫光，露出繡著斑斕花紋的身體，口里還不斷呢喃著一些淫穢下流的言語。

宋徽宗可是位品位高雅的人，氣得跳了起來，舉起一根木棍滿場地追打王黼。王黼手腳比較麻利，攀到廊下的梁柱上用嬌嗲的聲音向宋徽宗求饒，徽宗當場笑得前仰后合，覺得搭上了快樂直通車。

就這樣，王黼一脫成名，宋徽宗不但親筆為王黼題名為“得賢治定”四個大字，讓他掛在住宅大門上，還將王黼的官職從任通議大夫連跳八級，直接提拔到少宰（即右相）的位置上，打破了大宋朝官位晉升速度的所有紀錄。官職的晉升倒是次要的，問題是滑稽小丑一樣的王黼能與匡扶大周、西漢的太公望、張子房這般前賢相提并論嗎？

王黼后來還真的給宋徽宗出了個大主意，就是拿出六千二百萬緡從金國手里買下燕京等六座空城。從而變成徽宗面前的寵臣，擢升為太傅、楚國公。

從基層一下子爬到中央領導崗位的王黼，隨著權勢的顯赫，生活也開始變得奢靡起來。史料記載，王黼的府邸與一寺廟為鄰，每日在王黼家的排水溝中流出許多雪色飯粒，一名僧人撈起洗凈曬干，不過幾年時間，竟積成一囤。

為了繼續討皇上的歡心，王黼便想方設法尋覓美味“黃雀酢”，向徽宗皇帝進貢。于是朝中那些鉆營之徒，爭相向王黼孝敬“黃雀酢”，借此扣開仕途的大門。很快，這事就傳到了社會上，民間鬧得沸沸揚揚，王黼最終還是落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后人在作史時就把王黼列為誤國殃民的北宋“六奸”，讓他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