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政分權、FDI與環境污染：來自長江經濟帶的例證

李 強

（安徽財經大學 經濟學院，安徽 蚌埠 233030）

0 引言

近年來，長江流域環境污染事件頻發不僅帶來了巨大的經濟損失，而且產生了極大的社會影響。現有文獻重點探討了財政分權對我國環境污染的影響，就長江經濟帶而言，全要素能源效率、收斂性及其影響因素是現有文獻研究的熱點。劉傳江和趙曉夢（2016）[1]、盧麗文等（2016）[2]對長江經濟帶全要素能源效率的研究表明，長江經濟帶全要素能源效率在不斷上升。與此相反的是，吳傳清和董旭（2016）[3]的研究表明，長江經濟帶全要素能源效率呈下降態勢。與此同時，也有學者研究了長江經濟帶不同區域全要素能源效率的時空特征，總體而言，長江上、中、下游地區全要素能源效率差異顯著[4,5]。但是，現有研究就如何解決長江經濟帶所面臨環境污染問題的研究關注較少，基于中國式財政分權和外商直接投資視角的研究鮮有涉及。鑒于此，本文在對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進行多維分析的基礎上，搜集長江經濟帶2003—2015年104個城市面板數據，探究財政分權和外商直接投資對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的影響，實證研究財政分權和FDI對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的影響效應，提出促進長江經濟帶生態環境不斷優化的政策建議。

1 研究設計

1.1 模型構建

財政分權和外商直接投資加劇了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嗎？財政分權和外商直接投資交互項的影響呢？為了深入探討財政分權和外商直接投資對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的影響，本文參考張華（2016）[6]、李強（2018）[7]的研究，建立如下計量模型：

式（1）中，下標i表示地區，t表示年份，εit為隨機擾動項，β0、β1、β2、β3、β4為模型待估參數。被解釋變量 POLLUTION表示環境污染，核心解釋變量有財政分權（FD）和外商直接投資（FDI），CONTROL為模型的控制變量，即影響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的其他因素。

1.2 變量設定

（1）環境污染。環境污染有單指標和多指標評價兩種方法，其中，多指標評價研究中廢水排放、廢氣排放和固廢排放即“三廢”是現有文獻普遍的做法。本文沿襲這一做法，結合數據的可得性，廢水、廢氣和固廢排放分別用城市工業廢水排放量、工業二氧化硫排放量和工業煙塵排放量表征。指標體系的構建上，首先對三個指標進行標準化，在此基礎上，采用熵值法構建變量的權重矩陣，進而得出長江經濟帶各城市環境污染指數，用POLLUTION表示。

（2）財政分權。與經濟快速增長相伴而生的是環境污染問題，財政分權提高了地方政府經濟發展的積極性，財政分權背景下地方政府普遍存在重視經濟發展、忽視環境污染現象，生態環境呈現不斷惡化的態勢，這種現象在長江經濟帶顯得尤為突出。參考楊友才（2010）[8]、李強和左靜嫻（2017）[9]的做法，采用地方財政預算內收入與地區生產總值之比表示，用FD表示。

（3）外商直接投資。進出口貿易的快速發展是創造“中國奇跡”的重要原因，也是影響環境污染的重要因素。依托良好的區位優勢，長江流域是我國外商直接投資最為集中的區域，在促進地區經濟增長的同時，也影響了環境污染水平?？紤]到數據的可得性，本文采用各地區外商直接投資額與地區生產總值之比表征，用FDI表示。

（4）控制變量。國內外大量學者的研究表明，經濟增長與環境污染呈“U型”關系，兩者之間的關系可以用環境庫茲涅茨曲線表示。經濟增長用人均地區生產總值表征，用GDP表示。產業結構也是影響環境污染的重要變量，對于長江經濟帶而言，“重化工圍江”是困擾長江流域生態文明建設的一個重要因素，那么，產業結構加劇了長江經濟帶的環境污染嗎？為此，本文將產業結構（用INDUS表示）引入模型中，采用第二產業占比表征，用于考察產業結構對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的影響。同時，城鎮化進程中人口和產業向城市集聚給城市的環境污染帶來巨大挑戰，為了考察城鎮化的影響，本文采用各地區非農業人口與城市人口之比表征，用URBAN表示。我國當前進入經濟發展的新常態，重塑經濟增長新動力、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是急需解決的關系問題，加大研究與開發顯得尤為重要。本文采用科研綜合技術服務業從業人員數與城市單位從業人員數之比表征，用RD表示。為了深入探討財政分權和外商直接投資對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的影響效應究竟是替代還是互補關系，本文將財政分權和外商直接投資的交互性引入模型中，用INTER表示。

1.3 數據說明

本文數據為長江經濟帶104個城市2003—2015年的市級面板數據，共計1352個樣本觀測值。本文的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在缺失數據的處理上，首先通過查閱各?。ㄊ校┙y計年鑒補齊部分缺失數據，然后采用移動平均法予以補齊。考慮到數據的可得性，樣本期間內部分城市進行了區劃調整（巢湖、畢節、銅仁），也有部分城市缺失大量數據（昭通、麗江、普洱、臨滄），因此，本文將這些城市予以剔除。數據處理在EXCEL軟件中進行，實證分析部分采用STATA.11予以操作。

2 實證分析

為了揭示財政分權和外商直接投資對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的影響效應，首先采用靜態面板模型進行回歸，回歸結果見表1。在隨機效應抑或固定效應模型的選取上，采用學界常用的Hausman檢驗方法進行判斷。表1中倒數第三行報告了Hausman檢驗的結果。考慮到長江不同區域經濟發展、環境污染等方面的差異，模型控制了不同地區和時間的影響，即模型回歸分析中控制了個體效應和時間效應。

表1中模型（1）至模型（4）回歸結果顯示，財政分權變量系數顯著為正，表明財政分權加劇了長江經濟帶的環境污染，進而驗證了前文的理論分析。分稅制改革在促進經濟快速發展的同時，也加劇了環境污染問題，究其原因，財政分權視域下中央政府對地方政府的考核中關注的重點是經濟發展（績效），學界稱之為“晉升錦標賽激勵制度”。在此背景下，發展經濟成為地方政府的重要目標任務，地方政府具有更強的經濟投資意愿，而對長江經濟帶的環境污染和環境治理問題關注度不高，進而導致長江流域生態環境的不斷惡化。本文還發現，外商直接投資對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表明FDI有利于解決長江流域的環境污染問題。此結論的實際意義在于:隨著經濟全球化的深入發展，國際跨國公司對世界各國經濟發展的影響不斷擴大，國際間的分工逐漸從產業間、產品間擴展到產品內分工。對于我國而言，參與國際分工、向全球價值鏈高端躍升是我國經濟深入發展的必然選擇，也有利于生態環境的不斷優化。此外，產業結構變量系數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產業發展是加劇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的重要原因，推動產業轉型升級、推進產業邁向中高端有利于提升我國產業競爭力，也有利于解決環境污染問題。最后，經濟增長系數為正，但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表明經濟增長與長江經濟帶的環境污染具有弱正相關關系。研發和城鎮化系數為負，但不顯著。

表1 靜態面板模型估計結果

3 穩健性檢驗

考慮到內生性影響模型估計結果，本文采用動態面板模型進行再估計，采用系統-GMM方法對模型進行穩健性檢驗。工具變量的選取上，采用學界較為常用的做法，利用差分變量和水平變量的滯后項作為模型的工具變量。下頁表2中后三行報告了AR（2）和Sargan test的檢驗結果，結果表明，表2中模型（1）至模型（5）中解釋變量的工具變量選取是有效的，模型中也不存在序列相關問題。

回歸結果顯示，財政分權變量系數系數顯著為正，并通過了顯著性檢驗，意味著財政分權加劇了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因此，改革“以GDP數據作為中央政府考核地方政府政績最核心甚至是唯一的指標”評價體系、破除“唯GDP論英雄”的晉升錦標賽任務任重道遠；同時，應加大對地方政府環境方面的考核力度，并將其作為地方政府政績考核的重要指標。外商直接投資變量系數為負，并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意味著FDI有利于緩解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問題，發展外向型經濟促進了流域生態環境的不斷優化。引入財政分權和外商直接投資交互項的回歸結果中，交互項系數顯著為負，表明財政分權和外商直接投資對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的影響具有替代關系，即吸引FDI越多，財政分權對環境污染的影響效應越小，反之亦然。值得關注的是，經濟增長和產業結構變量系數均顯著為負，表明經濟增長、產業發展有利于降低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水平。根據環境庫茲涅茨曲線的內涵可知，經濟和產業發展與環境污染呈正相關關系，意味著長江經濟帶已率先跨越環境污染峰值，其經濟發展處于環境庫茲涅茨曲線右側。此結論的實際意義在于，隨著長江經濟帶經濟和產業的快速發展，長江經濟帶所面臨的環境壓力將逐漸減小。本文還發現，研究與開發對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影響為負，并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表明科技創新是降低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水平的有效手段。此外，城鎮化率變量系數顯著為正，意味著城鎮化的發展將促進長江經濟帶生態環境的不斷惡化，如何實現長江經濟帶城鎮化和生態文明建設的協調發展是急需解決的焦點問題。

表2 動態面板模型估計結果

4 結論與啟示

本文利用長江經濟帶2003—2015年104個市級面板數據，構建面板模型實證分析了財政分權和外商直接投資對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的影響，主要結論如下：

（1）財政分權是加劇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的重要因素。本文的實證結果表明，財政分權在促進經濟快速增長的同時，卻犧牲了生態環境，意味著財政分權背景下如何實現經濟與環境的協同發展至關重要。

（2）外商直接投資有利于降低長江經濟帶的環境污染。本文的實證結果顯示，FDI對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影響顯著為負，表明FDI有利于長江經濟帶生態環境的不斷優化，意味著發展外向型經濟是實現長江經濟帶綠色發展的重要舉措。

（3）財政分權和外商直接投資對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的影響效應呈現替代關系。本文引入財政分權和外商直接投資交互項的實證分析表明，交互項系數顯著為負，意味著財政的分權化趨勢越來越明顯，FDI對環境污染的影響效應越小。

（4）經濟增長和產業發展對長江經濟帶環境污染影響為負，意味著長江經濟帶的經濟發展處于環境庫茲涅茨曲線右側；此外，城鎮化將加劇長江經濟帶的環境污染，科技創新有利于長江經濟帶生態環境的不斷優化。

基于以上分析，得出以下啟示：

（1）改革以往“唯GDP論英雄”的考核機制，加大對環境污染的監管和考核力度。財政分權背景下易于出現重視經濟發展而忽略環境污染的問題，因此，要徹底解決長江經濟帶所面臨的環境污染問題，調整中央政府對地方政府的考核方式意義重大。

（2）踐行綠色發展理念，加大科技創新力度，在長江經濟帶的經濟發展、產業發展、城鎮化發展中堅持綠色發展理念。一直以來，長江流域是我國經濟發展的重心所在，也是我國產業發展、城鎮化發展較好的區域，但生態環境不斷惡化成為影響長江經濟帶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因素。因此，堅持走生態優先、綠色發展之路是實現長江經濟帶可持續發展的必然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