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傳統的堅守者：李苦禪先生

◇ 孫燕華

李苦禪先生（1899年1月11日－1983年6月10日）生于清末，長于民國，逝于改革開放初期。在生命的最后七年，他完成了《苦禪寫意》教學片及《苦禪畫鷹》《中國花鳥畫》等技法片的拍攝。以80歲高齡揮毫如椽大筆傾心竭力畫就了《盛夏圖》《勁節圖》，為近現代繪畫史留下了劃時代的精品。

苦禪先生是位愛國的老人，他的人生經歷、教學思想、授課方法、待人處事、言談舉止，無不滲透著中國文人的正氣與修養。

苦禪先生認為繪畫是小道，書法在其上，音樂則又上一階，文章、詩詞再上一步，最高一層為中國哲學老、莊、禪、易、儒。在他看來，中國哲學是綱。綱舉則目張，無論是古典音樂，唐詩、宋詞、漢文章、書法、金石和繪畫等皆在中國哲學的統領之下。

尋根溯源，苦禪先生成長于新文化運動時期。當時“全盤西化”與“中學為本，西學為用”的觀點爭論得很激烈。在雙方辯論聲中，有梁啟超、李大釗具有影響力人物發聲。這兩個人對苦禪先生影響很大，及至老年還時常提及梁任公先生。

李苦禪 三只漁鷹 紙本墨筆 20世紀50年代 李苦禪紀念館藏款識：苦禪。鈐?。豪钍峡喽U（白）

當時梁任公先生提出：“我希望我們可愛的青年，第一步，要人人存一個尊重愛護本國文化的誠意；第二步要用那西洋人研究學問的方法去研究他，得他的真相；第三步，把自己的文化綜合起來，還拿別人的補助他，叫他起一種化合作用，成了一個新文化系統；第四步，把這新系統往外擴充，叫人類全體都得著他好處。我們人數居全世界人口四分之一，我們對于人類全體的幸福，該負四分之一的責任。不盡這責任，就是對不起祖宗，對不起同時的人類，其實是對不起自己，我們可愛的青年??！立正，開步走！”（原載上?！稌r事新報》，一九二〇年三月。又見《飲冰室專輯》二十三）

李大釗先生指出：“人生的第一要求，就是光明與真實，只要得了光明與真實，什么東西什么境界都不危險。知識是引導人生到光明與真實境界的燈燭，愚暗是達到光明與真實境界的障礙，也就是人生發展的障礙……思想自由與言論自由，都是為保障人生達于光明與真實的境界而設的，無論什么思想言論，只要能夠容他的真實沒有矯揉造作地盡量發露出來，都是于人生有益；絕無一點害處。”（原載《每周評論》第二十四號，一九一九年六月一日）

作為當時北京大學中文系旁聽生的苦禪先生接受了這二位的思想。我想，這是他一生尊重傳統文化，沒有進入到文化激進主義浪潮的原因。因此他會提出“中國畫駕于世界之表，而不識者見之寒心吐舌，傷哉”。他會提出“所謂人格，愛國第一”。這也就是在他120周年誕辰，我們紀念他的意義！

苦禪先生學識淵博，在繪畫創作中，他題字的內容與所畫題材互補，相得益彰，令人深思?？纯喽U先生的畫必須細心品讀。下面選出幾件頗為有意義、有趣味的作品，并加以詮釋，或許能與讀者有更深的交流。

1.三句三論

苦禪先生畫大幅魚時常常題許多字，內容涉及面很廣 ，或以闡述故事，或以解釋前人，或引發聯想……不一而足，如《群魚圖》即為典型一例。畫中題曰：

莊子惠子曾有濠梁之辯，孟軻亦有食魚之論，東坡及佛印亦曾有蘇字之趣耳。辛酉春三月戲寫魚圖，八四叟苦禪于京華三里河樓頭。

莊子惠子曾有濠梁之辨－濠梁之辨記述的是莊子與惠子辯論魚樂的問題。莊子說：“河里那些魚兒游動得從容自在，它們真是快樂啊!”惠施問：“你不是魚，怎么會知道魚的快樂呢?”莊子說：“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了解魚的快樂呢?”惠子又問：“我不是你，自然不了解你；但你也不是魚，一定也是不能了解魚的快樂的！”莊子答道：“剛才你問我，‘你是在哪兒知道魚是快樂的’？這說明你已經知道我了解魚的快樂才問我的。我告訴你吧，我是在濠水的岸邊知道魚是快樂的?！?/p>

孟軻亦有食魚之論－“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生，我所欲；義，我所欲，而二者不可兼得時，舍生而取義也?！泵献右贼~與熊掌起，講到生與義，告誡人們在兩者不可兼得的時候，應當舍生而取義。

李苦禪 連年有余圖 140cm×68cm 紙本設色 1979年 李苦禪紀念館藏款識：連年有余圖。有清以來，畫魚者首推八大山人、李晴江兩人而已，余則自鄶以下矣！歲在己未，冬月之末，作于京華?？喽U。八十三歲前一日作此并記。勵公。鈐印：神州藝民（朱） 苦禪（朱） 苦禪（朱） 禪父（白） 李英之?。ò祝?/p>

李苦禪 映日荷花 82cm×51cm 紙本設色 1980年 李苦禪紀念館藏款識：映日荷花別樣紅。八十三叟苦禪揮墨。鈐?。阂詫W愈愚（朱） 苦禪（朱） 禪父（白） 李英之印（白） 神州藝民（白）

東坡及佛印亦曾有“蘇”字之趣耳－東坡剛做好魚，見佛印遠遠而來，便將魚藏到門框（亦有說書柜）之上。佛印進門聞到魚香，請教東坡“蘇（蘇）”字怎么寫，東坡即寫了“魚”與“禾”各在一邊的寫法，佛印說把“魚”放“禾”的上頭如何？字寫成這樣“”了。東坡說“不可”。佛印說：“那就把魚拿下來吧！”東坡無奈，只好與佛印分食了這條魚。

苦禪先生題字的內容含量很大，語言卻很簡練，故曰：“一張《群魚圖》，生動各自游，題了三句話，大義解春秋?！?/p>

2.鯰蟹之爭

《鯰魚雙蟹》以寓言故事的方式闡明一個人生的道理，其實也是為社會百態做了很生動的詮釋。畫中題云：

鯰魚在水中正游行，二支蟹擋住去路，鯰曰：我乃鯰魚也。蟹曰：鯰只是魚類即有敵對之嫌疑耳。于是蟹呈起堅甲勢相動武，鯰不得已以圓滑手段迎之，往來十數回合，平勢力敵，各不相下。有名氏評曰：堅甲者恃其剛，圓柔者仗其狡滑，是以各不相下也。余曰唯唯，為之記。歲在庚申秋月戲作以解無聊賴耳。老苦。

自古以來便有“矛”與“盾”的故事，也有“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的警言，更有“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提示，但是人們總是難以跳出自我，依然進入一種爭斗較量的狀況?？喽U先生筆下的兩只蟹與一條鯰魚組合，配以文字告誡人們不要依仗自己的優勢就想擊敗對方，其實最后不是打個平手就是兩敗俱傷。故事的結尾很有趣，苦禪先生并非以告誡者的口吻結束，而是“余曰唯唯”，我說“記住啦”，或者“是的是的”，以此回應“有名氏”的評議，并“為之記”，把這段故事記下來！這種語氣并不是在教育別人，倒是警示自己，所以顯得十分謙和。

苦禪先生不作畫時便臨帖，不臨帖時便讀古代典籍，故而題畫上的文字多以文言行。此段小文尾處的“余曰唯唯，為之記”，便是傳統散文的做法，猶如劉禹錫作《陋室銘》的最后一句“孔子云，何陋之有”，更有歐陽修《醉翁亭記》結尾處：“醉能同其樂，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謂誰？廬陵歐陽修也?！惫糯恼戮衅鸪修D合，尤其收尾最要精彩，不但要扣回到題目，而且要收得住，所以苦禪先生用以“余曰唯唯 ，為之記”強調自己寫此文的用心。

李苦禪 臨古手卷 78cm×954cm 紙本墨筆 20世紀60年代 李苦禪紀念館藏款識：臨華光大意也。勵塵人。臨梅道人本。勵道人。臨揭奚斯。勵道人。臨明人本。勵公。牧谿本。勵公。臨溫日觀和尚。勵道人。臨八大山人大意。勵道人。臨柯九思本。勵公。撫元人本。勵公。撫花之寺僧本。勵公。臨晴江道人。勵公。撫冬心老人本。勵公。宋人本。勵公。曾見高鐵嶺指頭墨本鷹。勵公背臨之。鈐?。豪钍峡喽U（朱）

3.學會識人

苦禪先生喜讀筆記小說，自己也主張“述而不作”，因此他的感悟均散見于畫面、信札、語錄體的筆記中，有幅《鰱魚》即是其一。畫面《鰱魚》題字講述的是一個寓言故事：

古書記載曾有一則，有友人為官，行將行餞，囑友人曰：“將至郡十里而來迎者鰱魚也，近里許而迎者底魚也，其味薄而肉厚?！鄙w喻友先迎者小人奸小之流，而后迎者君子也，可接近與用之。此幅當贈友之坐官行政者，預祝其多先考慮行政耳。八五老人苦禪題識之。

“將至郡十里而來迎者鰱魚也”，在此鰱魚為奸小的代表，早早地、遠遠地就來迎接上司了。而“近里許而迎者底魚也”，底魚為憨厚實在的君子，并說“其味薄而肉厚”。這段文字內容是警示當官者應當如何識人，以視迎上司的態度來分辨和識別下級官員的各種心態和作風?？喽U先生最后寫“此幅當贈友之坐官行政者”，并且提示說“多先考慮行政耳”。這段文字至今仍有意義。如此深刻的內容，畫面上卻只畫了一條向前游動的魚，而這條魚似乎在思考畫上的題字。

只畫一條魚的小品很多，然而題畫的文字內容卻很豐富，如果只看畫面，不理解文字，那就白看了，也體會不出苦禪先生作品的意義了。

這幅《鰱魚》在當前社會中更有現實意義，各級行政官員都應該冷靜地審視下屬，光說好聽的、獻殷勤的，尤如“至郡十里”迎接的鰱魚，千萬不可輕信、重用，倒是伏下身子的“底魚”才是可用之才。

寫到此處，想起諸葛亮所做《前出師表》中“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親小人，遠賢臣，此后漢所以傾頹也”的警語，雖是寫給劉禪一人的，但卻達到警示古今的作用。

4.各有機心

苦禪先生常說，自然界的動物、生物各有各的活法，這幅畫中表現的就是他的認識。他在《三鷺圖》中題曰：

渠邊游禽圖。辛酉春月八十四叟苦禪。嘗見群鷺據水間候魚，呆立若塑造者，否則動不得魚，將餓斃矣。萬物各得其生存，有其機心耳。勵公又題。

文字中描述蒼鷺捕魚的技巧：“嘗見群鷺據水間候魚，呆立若塑造者，否則動不得魚，將餓斃矣?！边@里的“動不得魚”，應解為“逮不著魚”，沒魚吃蒼鷺不就餓死了嗎？最后總結為“萬物各得其生存，有其機心耳”?，F在科技發達，人類對水下，深林、荒山野嶺多以紅外攝像等技術拍攝下眾多生物生存的辦法，以章魚、珊瑚等為例，皆“各得其生存，有其機心”。從捕魚的動態闡述鷺鷥生存的辦法，歸結到萬物“各有機心”的自然之道，不懂文字就不理解這張畫。

又如，他在作品《魚》上題曰：“入海捕魚者云，人生百歲看不到之魚尚多之矣！”苦禪先生類似此意內容的畫作頗多。從古到今，在傳統文化教育中，一再告誡子孫們，不要做“井中之蛙”，要懂得“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的道理，你即使活到一百歲，看不到的魚還多著呢，所以要“活到老學到老”！

乘風歸去是古代文人追求的一種心境，苦禪先生在《海浪鷺鷥》中題道：“客歲去海濱小住，潮汐澎湃駭浪排空。遇此景也，心懷空曠，飛想鴻濛，感天地之渺小，人世微虛，栩栩欲仙去也。”自李白名句“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出世以來，既被國人不斷引用、傳誦，似乎找不出再經典的句子來替代了，以至大文豪蘇東坡都寫出了“人生一逆旅，我亦是行人”的句子，苦禪先生“心懷空曠，正想鴻濛”，感“人世微虛，栩栩欲仙去也”，大有“吾欲乘風歸去”的意境。

5.鳥有禮儀

“婚喪嫁娶”是中國人心目中的大事，不但歷朝歷代不同，而且東南西北各異，加之少數民族的風俗，真可編撰一部大典了。請大家注意，在這四個字中有三個字與婚姻有關，即“婚”“嫁”與“娶”代表的是男女雙方各需要盡的責任，也可以概括為各方應做的準備工作。傳統的程序非常煩瑣，所以在我們結婚的1972年，“文革”之中，大破“四舊”之后，舊風俗、舊習慣均已鏟除，所以既沒有婚筵，也無須婚紗，更不必放鞭炮。友人送禮皆為《毛主席語錄》，或暖瓶、臉盆之類，祝詞也是做革命伴侶之類，現在想想，雖無詩意，倒也前無古人，當然也就寫不出如“關關雎鳩”的句子。對現在的婚禮我也不看好，非中非西，完全由著婚慶公司操縱，吵得人心煩，男女新人都是在司儀的擺弄下表演著各自的角色，還不如這對雎鳩呢！

《雙鳩圖》是苦禪先生在桂林拍《苦禪寫意》時畫的，畫中題道：“周詩有雎鳩鳥者鳴聲關關，雌雄相逑。蓋古代喻男女之匹配，亦有禮儀之行也?！边@段文字的內容是針對畫面上一對求偶的雎鳩正在舉行的“求婚儀式”。斑鳩求偶時，雄方往往拉開間距，爾后朝向雌方，一步一點頭地前行，口中關關有聲，頗似行禮表愛意。如雌方不允相近，則雄方退后，再一步一點頭地“行禮”而趨，直到雌方應允后并翅而處，頗有意趣。雄鳥此舉頗有君子之風，畢恭畢敬地表示誠意，雌鳥只要不飛走，這段婚姻就不會黃了。雄鳥的舉動大有“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的君子之風。

故而苦禪先生特題“蓋古代喻男女之匹配，亦有禮儀之行也”。畫面上雌鳥含羞已低下了頭，同意了！

6.志在千里

苦禪先生在抗日戰爭期間參加了八路軍冀東情報站的工作，以畫家身份為掩護接待和轉送了不少地下工作者的轉移和革命青年到解放區的工作，為此，在1939年5月，被日本特務上村喜來捕去，刑訊28天，在嚴刑拷打的折磨中，他高頌文天祥的《正氣歌》，大罵上村喜賴，表現出中國人的民族氣節和斗爭勇氣。

李苦禪 白梅水仙白菜 69cm×47cm 紙本設色 20世紀60年代 李苦禪紀念館藏款識：集作一團春氣新。苦禪畫。鈐印：苦禪（朱） 李英之?。ò祝?/p>

苦禪先生的一身正氣也表現在“文革”的特殊年月。在批斗大會上，有造反派要砸立于中央美術學院院內的齊白石塑像，苦禪先生不顧一切撲到塑像上，保衛著他的老師，一時亂棍紛紛打在他的身上，但他毫不畏縮……塑像還是被無情地打碎了，造反派又命苦禪先生跪在地上，頭頂著齊白石塑像的碎片，被高喊口號的革命造反派批斗……當老人回到家后，說：“頂著老先生塑像挨斗是我的福分?！蹦苡腥绱饲楦杏钟腥绱藫數哪苡袔兹耍?！

《芭蕉雄雞》畫于20世紀50年代，酒后揮毫，坦言心胸：“人道我落后，我處亦自然，待到百年后，或可留人間。”這樣一位有勇氣有擔當的人，在自己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年月，畫了《芭蕉雄雞》這幅畫，讀讀上面的四句詩文，你就會被他的心胸所感動－他是把自己放在歷史長河中定位的，“百年以后再看我的畫吧”！

“文革”中有機會畫賓館畫，其實就是周恩來總理為保護這批老畫家采取的措施，當時吳作人、李可染、黃胄等都集在一起?？喽U先生畫了一張縮著脖子，卻瞪著眼、凝著眉的鷹，吳作人先生看了說：“苦禪這是不服氣呢！”大家都樂了，外面依然在批斗，室內卻是樂融融。

這樣一位從沒有表現出怯懦和茍且老人，即使到83歲，畫這幅鷹時還題上了“老來無氣力，寫鷹尚逞雄。庚申夏月于北戴河渤海之濱，八三叟苦禪”（見《蒼鷹圖》），大有“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豪邁。

對于傳統文化的堅守非常不容易，首先自己要明白傳統文化是什么，需要堅守的是什么？這是每一個中國人面臨的問題，再深一步要明白的是傳統文化和文化傳統不同，范圍不同，內涵不同。傳統文化是泛指，而文化傳統卻是更精準的文化的范疇。因此苦禪先生以中國哲學來引領中國書畫的主張非常值得當代人反思，任何狂躁一時的口號看起來很唬人，但經不起時間的考驗，比如“筆墨等于零”“與世界接軌”等等。這些口號的提出既沒有理論的支持，又缺乏科學的論證，藝術的發展絕不是通過否定傳統，否定別人，自己就能成為先鋒，就能成為大師的。

縱觀苦禪先生的書畫作品，回顧苦禪先生的一生，當有所啟迪。

李苦禪 朝暉 138cm×68cm 紙本設色 1973年 李苦禪紀念館藏款識：朝暉。癸丑夏月題?？喽U。鈐?。嚎喽U（朱） 七五老叟（白）

李苦禪 達摩面壁圖 105cm×56cm 紙本設色 20世紀60年代 李苦禪紀念館藏款識：于無心處畫佛，于無佛處求尊。山谷題佛句。早年畫，禪記。意在筆前，普通畫法如是。黃山谷之畫法是于大鴻蒙宇宙中著思下筆，當局作者亦寓在畫之著想中，即于大空思佛即是空，空即是佛。此畫法已入佛家哲學思想中矣。余生平不寫佛像，因無哲學深淵思想，故不敢率爾，此遣意寫之，生平只劈頭第一遭也矣！禪。鈐印：以學愈愚（朱） 苦禪（朱） 踏天割云（朱） 禪（白） 禪父（白）

李苦禪 晴雪 94cm×180cm 紙本設色 1977年 李苦禪紀念館藏款識：晴雪。丁巳春月，苦禪寫。鈐?。豪睿ò祝?苦禪（朱） 死無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