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兒離家

文/甘夫燦

我妻子是城里人，她對鄉村的習俗非常抵觸。每次春節她跟我回農村老家，本計劃初六返回，初二她便心急如焚地吵吵想走。所以，為了不爭吵，去年過年，我就獨自同孩子回家了。

長途車到了家鄉的鎮上，已是下午，推開家門的時候，看見母親正圍著那條圍裙，在房檐下準備年飯，桌上擺滿了各種半成品的魚、肉和菜。孩子高喚了一聲“奶奶”，母親答應完，欲笑又止，問：“就你和孩子回來了？”我說孩子他媽廠里不放假。母親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她慢慢走下臺階，沒再說什么。跟著母親，我走進上房。

母親用胳膊摟著她的孫子，問：“在家住幾天？”我說：“過完正月十五。”

“當兵十多年，你還從沒在家住過這么長時間哩！”母親這樣說著，就往灶房去了，小一陣后，端來了兩碗雞蛋面湯，讓我和孩子吃著，自己去包了餃子。

接下來，就是幫母親貼對聯，插柏枝，放鞭炮。鞭炮的鳴響，宣告大年正式開始了。

夜里，孩子睡熟了，我陪母親守歲。母親說了村中這一年中的許多事情，都是家長里短，如誰誰家的女兒出嫁了，家里陪嫁了什么；誰的小伙娶了誰的姑娘；哪個人剛四十歲就得了癌癥。說到這兒時，母親看了一眼桌上擺的父親的遺像。

我便說：“娘，你獨自在家寂寞，經常上我那兒去吧，雖然遠些，來回跑跑會好些。”

母親說：“再說吧！”

次日，我起床后放了鞭炮，吃過餃子，領著孩子去村里看了幾位親戚，回來時已是中午，發現母親把我那掏空的提包又給裝滿了。我正疑惑間，母親說：“你明天就領著孩子走吧！”

我更疑惑：“走？我一年見不了您幾回面，這次算上公休，我是請了半個月假，特意回來陪您的！”

母親說：“過完初一就算過完了年。行了！過年，你媳婦自己在家，你領著孩子回來，這是不通情理的。你孩子和孩子媽、你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過年咋樣也不能分開！”

我堅持著，說：“不，過完十五再走！”

母親怒了：“你要是不孝，你就過完十五走！”

一夜無話。次日母親早早起床做了撈面，叫醒我和孩子吃了，就提著行李將我們送往鎮上了。

這個年，前計后算，在家也才滿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