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 雯 陳 紅 楊 揚 堵苑苑 孫 鑫 鄧 偉 崔野韓
(農業農村部科技發展中心,北京100122)
知識產權保護是激勵創新的基本手段,是發展經濟和參與國際競爭的重要條件之一。植物新品種是種業知識產權的核心,保護植物新品種對鼓勵育種創新、促進種業發展、提高國際競爭力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早在19世紀的歐洲,人們就開始意識到系統的植物育種工作對社會所帶來的潛在利益,并開始探索建立植物新品種保護制度。1930年,美國頒布了世界上最早的《植物專利法》。經過近一個世紀的發展,完善的植物新品種保護體系使美國、荷蘭、法國等種業強國牢牢占據農業競爭優勢,其植物新品種權數量在全球遙遙領先,種子出口量占據世界種子出口總額的半壁江山。我國植物新品種保護起步較晚,與種業改革發展的進程相輔相成。
1978年,隨著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各行各業,“對內改革,對外開放”成為主旋律,農業主管部門制定了“四化一供”方針,種子商品化程度和良種覆蓋率顯著提高,種子產業逐漸形成。但“以縣為單位組織統一供種”的模式憑借的是政府的超高組織能力,農民選擇余地較少,市場化程度低,種業知識產權保護更是無從談起。我國1985年實施的《專利法》把動植物品種排除在外,植物育種者的知識產權保護尚處于空白。此時,國際植物新品種保護聯盟(UPOV)已成立近20年,美國頒布《植物專利法》已經近半個世紀。
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國家開啟科技體制改革,減撥研究機構事業費,推動成果轉化反哺科研,農業科研單位面臨到市場中“找飯吃”的困境。同時需要廣開經費來源,吸引更多的社會資源投入農業科研,特別是育種創新。若對知識產權不給予保護,其生存和發展將面臨嚴重挑戰。保護植物新品種,不僅是影響到科研單位生存和發展的大事,而且是關系到農業持續發展的大事。另一方面,我國為爭取早日恢復關貿總協定的締約國地位,需要進一步加強知識產權保護,以滿足《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議》(TRIPs)的要求——“應通過專利或某種有效的專門制度或兩者結合對植物新品種提供保護”。內憂外迫之下,農作物知識產權保護問題引起黨中央國務院的重視。
1997年3月20日,我國發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植物新品種保護條例》(以下簡稱《條例》),正式建立植物新品種保護制度。1999年4月23日,我國加入UPOV,同日開始受理國內外植物新品種保護申請。
2.1植物新品種保護是品種創新的“動力源”2000年,《種子法》的頒布將種子生產經營權從政府手中轉交給市場,打破了區域分割和行業壟斷的格局,種子市場進入自由競爭時代,一批以民營企業為主的多元化市場主體產生。但此時的育種資源和人才仍然集中在科研機構,種子企業多為貿易型企業,極少具備研發能力。植物新品種保護制度恰恰建立了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相適應的種業創新體系和運行機制,植物新品種權成為科企合作的橋梁和紐帶,推動了種業要素資源依法有序流動,保障了種業科技成果的有效轉化。科研人員育種積極性提高,品種權年申請量猛增,2000-2005年期間年均增長率超過50%(圖1),農大108、鄭單958、兩優培九、揚兩優6號等突破性品種不斷被選育。
2013年,《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深化種業體制改革提高創新能力的意見》(國辦發〔2013〕109號)發布;2014年,原農業部開啟種業科研成果權益改革試點工作和良種重大科研協作攻關,植物新品種作為協作攻關、成果權益分享、轉移轉化的重要載體和衡量指標,進一步得到重視,科研人員育種創新和成果轉化的積極性進一步被激發。品種權年申請量再次呈現猛增趨勢,2013-2017年5年的申請量超過前14年的申請總量,年均增長率超過30%(圖1)。年申請量在2017年達到3842件,躍居UPOV成員第1位,總申請量超過2萬件。

圖1 我國農業植物新品種權年申請量
2.2植物新品種保護是企業發展的“定心丸”2011年,《國務院關于加快推進現代農作物種業發展的意見》(國發〔2011〕8號)發布,確立了企業在商業化育種、成果轉化與應用等方面的主體地位。植物新品種保護通過保障育種者權益,建立了合理的利益回饋機制,國內種子企業投資育種的信心和積極性不斷增強,企業新品種權年申請量開始超過科研機構(圖2),年均增長20%以上。育種創新能力的增強推動了企業價值提升,國內某民營蔬菜企業2011年創立伊始,沒有品種,市值僅為實注資本500萬元。該企業以定向育種和自主知識產權為發展戰略,到2017年已經申請保護、測試的品種達100多個,目前B輪融資正在進行中,估值達到2~3個億。隨著實力的增強,企業走出去的步伐也逐漸加快,先后有20多家國內企業在國外設立了研發中心(站)。隆平高科先后并購天津德瑞特、廣西恒茂、湖北惠民、河北巡天、三瑞農科等企業,又聯合中信以11億美元收購陶氏巴西玉米種子業務,進入全球種業十強。

圖2 國內科研單機構和企業農業植物新品種權年申請量
2.3植物新品種保護是良好營商環境的“保護傘”2016年,新《種子法》進一步還權市場,新品種的準入由主管部門逐步交給企業,這意味著我國種業在市場化方向改革邁出重要且積極的一步,將更加激發市場活力,并對市場環境提出更高要求。植物新品種權作為政府部門核準或認可的權利,政府應該對侵權假冒的行為進行監管。農業農村部多年來不斷出臺相關規定,持續開展農業植物品種權執法專項檢查,還聯合公安部、工商管理局開展專項行動,打擊侵犯品種權和制售假劣種子行為。而此次修訂的《種子法》將植物新品種保護列為專章,顯著提升了植物新品種保護的法律地位,還加大了對侵權行為的懲罰和查處力度,進一步營造公平、透明、有序的市場環境。良好的營商環境保障了種業的健康持續發展,也對國外優良品種伸出了橄欖枝。2017年,在我國申請品種保護的國外品種占比達到9.2%,相比2016年以前總量占比6.3%有了明顯提升,說明國外育種人對我國種業市場環境的信心在增強。
為支撐鄉村振興戰略和農業農村現代化,新時代農作物種業發展需要繼續深化體制改革,全面提升科技創新能力、企業競爭能力、市場監管能力,其中知識產權保護水平是重要的影響因素。
3.1加快品種更新換代,“動力源”要消除“限速器”農業綠色發展和提質增效迫切需要加快農作物品種的突破創新,但由于缺乏對原始創新強有力的保護,導致部分育種人急功近利,同質化品種、模仿品種大量涌現的背后是品種更新換代速率降低的殘酷現實。鄭單958作為第六代玉米品種的代表面世已近20年,仍然沒有突破性品種出現,常規水稻和雜交水稻主栽品種的更新速度在近5年均是歷史最低(圖 3)。

圖3 “八五”至“十二五”期間雜交水稻主栽品種年平均更新率
3.2推動特色產業發展,“定心丸”要加“強心劑”企業是推動產業發展的生力軍,其競爭力歸根結底在于掌握的知識產權,而政府的首要職能就是保證其合法權益受到保障。雖然鄭58侵權案件判賠近5000萬元,震動整個種業界,但園藝作物、小作物的維權之路仍不容樂觀,揚州某獼猴桃企業從事獼猴桃栽培技術與新品種選育已超過30年,近年來明星品種屢遭惡意更名、違法售賣,侵權行為遍布江蘇、四川、河南、山東、浙江,僅河南一個縣即違法種植2000hm2,枝條以0.5元/枝的價格進行售賣,給育種人帶來巨大損失的同時,也導致市場極度混亂。進一步加強維權執法刻不容緩。
3.3應對國際挑戰,“保護傘”下要穿“防護衣”在對外開放的道路上,我國種業由開放到限制保護,如今又迎來了開放周期。2018年6月,發改委發布《外商投資準入特別管理措施(負面清單)(2018年版)》,除小麥和玉米兩大作物,其他農作物的種子市場向外資全面打開,為制度環境、民族企業、本土育種能力帶來巨大挑戰。未列入名錄的食用菌、中草藥、特色作物等品種是否會被外企攫取殆盡?國內市場是否會被“洋品種”全面侵占?民族企業是否擁有足以與外企抗衡的核心、關鍵技術?加強對自主知識產權的保護不僅僅是撐開普惠的“保護傘”,也是民族種業應對國際挑戰最關鍵的“防護衣”。
4.1以制度創新引領體制機制創新縱觀種業改革發展歷程,制度創新是關鍵,帶來了體制和機制的創新發展,植物新品種保護也不例外。《植物新品種保護條例》實施已20年,加快修訂和完善迫在眉睫,應重點在全面提高保護水平上下功夫。一是建立實質性派生品種制度,保護原始創新,引導建立合作共贏的育種協作機制;二是拓寬權利保護范圍,提高維權取證效率,引導建立提供專業法律服務的維權協助團隊;三是全面開放名錄,使所有植物種屬都能平等享有權利保護,引導社會力量投入指南和標準研制;四是加強證后監管,并建立黑名單制度,引導構建行業內誠信體系。
4.2以能力提升保障維權執法效率提升一是推進品種特異性、一致性、穩定性(DUS)測試基地建設,加強測試指南、標準研制和DNA分子鑒定技術研究,提升品種測試和鑒定能力。二是完善品種信息數據庫和標準樣品庫,加強官方測試和自主測試的質量管控,提升標準化能力。三是建成品種權審查、管理、轉化交易、維權執法信息全程可追溯平臺,提升信息化服務能力。四是出臺維權執法操作規程,加強執法人員培訓,提高基層維權執法能力。
4.3以新品種保護走出去推動種業走出去種業走出去,新品種保護要先行。一是開展植物新品種保護涉外培訓,幫助周邊國家建立與實施植物新品種保護制度,為種業走出去鋪平道路;二是積極參與國際品種權申請平臺建設,探索建立DUS測試報告互惠共享、互認機制,為種業走出去架設橋梁;三是建立植物新品種繁殖材料出口快速審批通道,發布主要貿易國品種權申請指南,針對企業開展相關培訓,為種業走出去做好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