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燕萍 鄧家琳 王俊宏 劉玉清 楊冬妹
中醫外治法,相對于中醫內治法而言,是口服藥物以外治療疾病的方法的統稱。它在長期的醫療實踐中總結、豐富和發展,通過運用特定的手段對人體相應的體表位置及特定部位產生不同程度、不同種類的刺激,達到調整機體功能、恢復生理狀態、祛除疾病的目的[1]。其包含的內容甚為廣泛,諸如針刺、推拿、膏摩、拔罐、刮痧、艾灸、藥浴、耳穴、貼敷、蜂療等以及一些現代理療手段均屬其中。中醫外治法歷史悠久,自古就有“良工不廢外治”之說,它不僅能治療體表的疾病,對內在疾病也有明顯的效果,其以操作簡便、安全可靠等優點廣泛運用于內、外、婦、兒、五官等臨床各科。
小兒中醫外治法,即運用于兒科臨床的中醫外治法。《理瀹駢文》有云:“外治之理,即內治之理;外治之藥,亦即內治之藥,所異者法耳”。外治,其法理與內治相通,單獨或與內治配合用于小兒疾病,安全經濟,作用迅速,既可增強療效,又能有效減免藥物不良反應及服藥、打針帶來的不適,被越來越多的臨床醫生和家長所接受,是小兒疾病重要的治療手段。現將其發展史略簡述如下。
考古學研究發現,原始社會的醫療實踐中已包含了針、灸、藥物、推拿等器具的使用,隨著生產力的發展,先后出現砭石、骨刺、竹刺等用具。
我國最早的醫學方書《五十二病方》,載方283首,小兒有“嬰兒孛痙”“嬰兒病癇”“嬰兒瘈”等記載,其中“嬰兒病間(癇)”有“取雷尾(矢)三果(顆)冶(研),以豬煎膏和之,小嬰兒以水斗,大者以一斗,三分和,取一份置水中,撓,以浴之”[2],是藥浴用于小兒的最早史料,首開小兒外治法之先河。
《黃帝內經》中記載了涂法、漬法、浴法、熏法、吹耳法、按摩法、取嚏法、牽引法、結扎法、手術截肢等12種外治方法[3]。雖未針對兒童論述,但其方法及理論的出現均為小兒外治法發展作好了鋪墊。
本時期中醫外治法經歷了從無到有,方法種類由少到多的過程,小兒外治法雖然只是零星出現,并未系統作論述,但種種跡象表明醫家已經逐漸意識到小兒與成人生理病理均有不同,為后世小兒病篇專論奠定基礎。
晉隋唐時期是小兒外治法發展的重要時期,多部醫學專著中都出現了單獨的小兒病篇,外治法種類逐漸增多,理論內容進一步豐富。
晉代陳延之《小品方》博涉約取,采有征信,總結了晉至齊初醫學成就的同時又有新發展,是“僮幼入門”必學經典。卷八為治小兒百病諸方,記載了21種小兒外治方法,涉及17種疾病。諸法中,以藥敷法為主,還有藥浴、藥粉涂身及針刺消腫等方法。如“治小兒白禿方。搗楸菜中心,取汁以涂頭,立生。”治療小兒發白、斑禿,以楸菜心搗汁涂抹患處,病情可有效改善。再如“療小兒懸癰方。治方,可以棉纏長針,末小如粟,以刺決之。”用長針裹棉絮,刺破上顎所生的懸癰,有消腫排膿的作用[4]。書中除了小兒疾病的治療外,還論述了許多諸如接生、著衣、哺乳等方面的將養經驗。
晉代皇甫謐的《針灸甲乙經》中單列《小兒雜病第十一》,主要論述小兒驚癇及飧泄等雜病的證治。通過望診對證候進行診斷,并以針刺法治療小兒疾病,如“小兒驚癇,如有見者,列缺主之”“小兒咳而泄,不欲食者,商丘主之”,首創針刺小兒治療專論[5]。
這種將民間口承敘事作為狹義歷史表述的重要手段去關注和探討的研究取向,與新史學觀的研究思路頗為契合。本文即從新歷史主義視域出發,以遼寧滿族民間口承敘事及遼寧滿族區域文化史的建構為例,揭示民眾底層的口述歷史是如何與上層官方正史相互印證、相互作用。尤其是通過“敘事文本”及“歷史文本”進行對比,闡釋作為言說歷史的兩種路徑——口述歷史與正史在記述歷史過程中的具體記錄原則及作用發揮邏輯,突顯民間口承敘事作為口述歷史的價值和意義。
隋代巢元方《諸病源候論》單列小兒雜病的論述,論述了很多小兒病的內在機理,提出:“疾微,慎不欲妄針灸,亦不用輒吐下,所以然者,針灸傷經絡,吐下動臟腑故也,但當以除熱湯浴之,除熱散粉涂之,除熱赤膏摩之”,病情不嚴重時針灸、吐下法不可取,因其易傷經絡臟腑,選取藥浴、粉身、膏摩等損傷輕、痛苦小的方法也有理想的效果。治療運用藥枕、灸法等,如“兒皆須著帽、項衣,取燥,菊花為枕枕之”“若壯熱者,即須熨使微汗,微汗不瘥,便灸兩風池及背第三椎……”[6],發展了小兒疾病的辨證論治。
唐代孫思邈《千金備急要方》卷五和《千金翼方》卷十一為少小專論,收載小兒外治法27種,290條之多,是最早記載兒科理法方藥的專篇,詳細記載小兒驚癇、傷寒、客忤、癰疽瘰疬、五官科等疾病的治療,同時介紹了乳母的選擇、初生出腹、斷臍、衣兒等將養方法,體現了“治未病”思路;發展了多種外治方法如膏摩、灸法等,附有詳細操作步驟并以多法復合作用于疾病;操作部位拓展到胃脘、前囟等皮膚薄弱、容易吸收之處,形式多樣。如“治小兒客忤,二物黃土涂頭方。灶中黃土蚯蚓屎等分搗,合水和如雞子黃大,涂兒頭上及五心……治少小犯客忤,發作有時者方。以母月衣覆兒上……”[7],治療客忤,一法以藥物涂頭,另一法以母衣覆體,可單獨或配合使用,可鎮靜安神。現代育兒知識中,母親哺乳衣的顏色、氣味均有安撫的作用,在唐代已有跡可尋。再如以“真珠散……研之如粉,以熟帛三篩為散……遣人以小指爪挑少許敷眼中”“治鼻不利,香膏方……取如小豆大納鼻中,日三”[8]。將涂敷法發展為敷眼法、納鼻法等,藥物直達病所,增強療效。
隨著醫者對小兒病的認識不斷深入,本時期的小兒中醫外治法記錄較多,由散在提及到專篇論述,從一法到多法,操作種類增多、應用范圍擴大、醫者視野拓寬均為兒科理論進一步發展作鋪墊。
這一時期誕生了許多兒科名家,如陳文中、曾世榮、錢乙等,涌現出了多種兒科學說,學術爭鳴激烈,醫家們在借鑒經典的基礎上,又加入了自己的實踐經驗,形成多部兒科專著,外治法應用也更加靈活、多樣。
《太平圣惠方》是我國現存10世紀前最大的官修方書,書中記載了針對小兒的多種外治法,針刺、藥浴、艾灸、熱熨、藥袋、腸道給藥、滴耳、吹藥等。如 “小兒……神器衰弱,忽有非常之物,或未識之人,氣息觸之……吐下青黃赤白谷難解,腹痛夭矯,面易五色……雄黃、虎頭骨、麝香、猴孫頭骨、白龍腦、大蛇頭、乳香、降真香、膠香、鬼臼……右件藥,都令研細,用熟棗肉和圓……帶一圓在身上,辟一切驚忤之氣”。將多藥研磨成細粉,制成藥丸放在香囊中,佩戴在身上,通過口鼻吸入藥氣達到治療效果。再如“夫小兒大便不通者,由臟腑有熱,乘于大腸故也……羊膽一枚,蜜一合,鹽花半兩……同煎如钖,捻如箸粗,可長一寸,內下部中,須臾即通”[9],是從腸道給藥治療小兒便秘的方法。
現存于世的《顱囟經》是最早的兒科專著。書中有“以硝石散,每用時隨腫大小。取莙蓮根研汁調涂腫上。如有惡物,即看有點子,以膏貼之”“以茴香散為細末,每洗眼時取藥一分、水一盞,煎十沸后,溫洗之”“石硫黃為細末,以糝耳中,日一夜一”[10],運用外敷、噴鼻、藥浴、洗眼、糝耳等法治療小兒病癥。
南宋劉昉《幼幼新書》四十卷,設667門,總結了當時所存世的兒科文獻,對疾病的認識及外治法應用均有很大篇幅。如卷十一灸癇法第九,先匯總了癇證的病因病機,再將各家的治療分型如五臟之癇,六畜之癇、暴癇等作一一詳述[12]。以灸法、撲粉、藥敷治療脫肛,藥浴、粉身治療壯熱,洗眼、涂敷、注藥治療眼赤痛等,小兒內外五官的多種疾病均能在書中找到大量外治文獻依據。
本時期小兒中醫的發展有了質的飛躍,專著問世,理論體系逐漸建立,制劑工藝精進,使小兒中醫外治法有了理論內涵的支撐,得到了空前的發展,對后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明清時期是我國古代文化發展的興盛時期,經濟政治環境相對安定,為醫學的全面總結和深入研究創造了條件。
明代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上承明代及以前的本草學成果,下啟醫藥學先河,在中國乃至全世界產生了深遠的科學文化影響。匯集單方、驗方萬余首,內外治并重。小兒病有初生諸病、驚癇、諸疳、痘瘡等病機和用藥的介紹,方法多樣。初生兒“腎縮可以吳茱萸同大蒜、硫黃涂其腹,仍用蛇床子燒煙熏之……血眼可以杏仁嚼乳汁點之……”;小兒驚癇可用“蜥蜴同蜈蚣、螳螂嗅鼻,定搐;藍葉…傅頭上;廁籌燒貼囟;燈火淬;安息香燒之……”[13]。
《幼幼集成》為清代兒科醫家陳復正所著,全書6卷,從胎稟胎生到兒童,內容包含保育、調護、疾病防治等,所列甚全。不僅對小兒賦稟、指紋、小兒脈法、變蒸等經驗作了詳盡的總結,對咳嗽、哮喘、諸疳、食積、發熱、腫滿、夜啼等疾病的認識也進一步深化,在預防治療諸病時,采用了大量外治法。如鹽湯探吐法、搐鼻法、涂囟法、搽法等。卷三發熱證治后又附疏表、清里、解煩、開閉、引痰、暖痰、納氣、通脈、定癇等9種神奇外治法[14],通過臍療、膏摩、貼藥、熱熨等法操作,致知力行,繼往開來。
清代“外科之宗”吳師機作《理瀹駢文》,是我國第一部外治法的專著,以膏藥方為主,兼以含、填、熏、吹、抹、刷、攤、燒、扎、刮痧、火罐等數十種外治法療疾。他認為小兒病“夫藥熨本同乎飲汁,而膏摩何減于燔針”,列兒科膏藥方7首,以貼藥的形式治療小兒痘疹余毒未清、痞證、驚風[15]等。內容豐富,見解獨到,將外治法推上前所未有的高度。
《厘正按摩要術》四卷,為清代張振鋆所著,是近代系統性總結小兒推拿學理論的經典,其問世標志著小兒推拿學學科體系的正式形成。其內容分為辨證、立法、取穴、列證,從癥狀的診斷、操作方法到取穴定位、具體疾病的治療都有詳細論述。28立法中,以按法、摩法為總綱,統領掐、揉、推、運、搓、搖等常用八法,引入針、灸、砭、盦、浴等法,自制熨法,又引入了陳飛霞9法,末尾附咒法,有汗吐下和消清溫補之功[16]。
《醫宗金鑒·幼科心法要訣》是流傳于清代的中醫兒科學習讀物,以七言詩歌的形式對小兒診法及新生兒疾病(初生門)、驚風、癇證、感冒、咳喘、吐瀉等進行了癥狀及分型治法的論述,其中一些外治療法優勢病種也有涉及,如初生門“兒生眼閉不能開……內用地黃湯最妙,熊膽洗目效靈哉”[17]。以醫理相通的內服湯藥與外治洗眼配合使用,以求達到更好的效果。
明清時期兒科醫理和外治體系都有巨大的發展,出現了多部經典集大成之作,專著的誕生使得原本已有血有肉的外治法更加富有靈氣,運用于兒科也更加得心應手,分工細化,小兒推拿形成了自己獨立的學術體系,這些都與當時的學術氛圍密不可分。
清末至建國前,社會動蕩不安,國家風雨飄搖,傳統文化備受摧殘,小兒外治法與其他中醫各學科的發展均受到重大打擊,步履維艱。
建國后,黨和政府高度重視傳統中醫藥的地位和作用,先后掀起了“中醫學習西醫”“西醫學習中醫”“中西醫結合”“中西醫并重”[18]的熱潮。黨的十九大以來,中醫藥事業發展備受重視,適宜技術的推廣如火如荼,相關政策法律的出臺、人才培養力度加大、工作學習條件改善使得大批中醫藥人才不斷涌現,學術思想不斷創新,小兒中醫外治法在寬松的文化環境中蓬勃發展。醫者們通過整理研究發掘了刮痧、拔罐、耳穴、蜂療、蠟療等古老的方法為今日兒科所用,更將一些現代醫療技術融入兒科外治,如穴位注射、中藥霧化、中藥灌腸、中藥貼膜、超聲藥物透入、熱敏灸、電磁療等方法的推廣,不僅實現了“中體西用”,讓新技術為辨證論治服務,更提高了療效、簡化了操作、擴大了適應癥,使外治法治療小兒疑難急癥成為現實。
當下小兒外治法以其獨特的優勢為很多患者所選擇,如何更加深入地繼承研究和整理前代醫家學術思想、學習經典著作、結合臨床優勢,做好理論創新、技術創新[19],不斷充實、發展、創新小兒中醫外治法,是中醫兒科工作面臨的新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