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萍
(樂山師范學院文學與新聞學院,四川 樂山 614000)
計算機和互聯網的出現、普及和迅猛發展改變了人的生活和社會結構,人與人的交流方式發生了變化。西方的人際傳播學說、思想與理論最早始于古希臘的修辭學,后來隨著西方社會與人文學科的加入演變成今天的人際傳播學。真正意義上的人際傳播研究開創于20世紀20年代的芝加哥學派,杜威、帕克、庫利和米德等學者把人際傳播看作是人類社會形成的必要條件。20世紀60年代末,人際傳播作為西方傳播學研究的重要理論體系開始建立,邁克爾·E·羅洛夫對人際傳播理論進行了系統化整合,人際傳播學在傳播研究中開始取得分支學科的地位。[1]格倫·思登通過研究1975—1999年發表在《人類傳播研究》上的288篇關于人際傳播研究的文章,將這些研究文章的研究范式歸為17個大類:認識、非語言人際傳播、獲得順從、訊息類型、人格、人際影響、談話、親密關系、認知、欺騙傳播、初次交往、文化、關系發展、理解、自我袒露、交流能力和沖突等。[2]傳統的人際傳播針對面對面的傳播而言,20世紀70年代末開始出現的計算機中介傳播研究將人際傳播的研究引向了以計算機為中介的人際交流情境。筆者綜合EBSCO、CNKI數據庫,并搜集相關網絡人際傳播研究的書籍對網絡人際傳播研究歷程的研究議題做出如下梳理。
網絡人際傳播(computer-mediated communication),指借助計算機網絡的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傳播。[3]1978年,美國斯塔爾·希爾茨(Starr Roxanne Hiltz)和莫雷·圖洛夫(Murray Turoff)的著作《網的國度:通過計算機進行的人類傳播》(The network nation:Human communication via computer)正式宣告了網絡人際傳播研究的問世。1978年至今的研究中,網絡人際傳播研究以效果研究為主軸,先后出現了“社交在場感理論”“信息豐度理論/媒介豐度理論”(information richness theory)、“社交情境線索缺失假說”(hypothesis of social context cues)、去人際效果論(impersonal effects)等主要理論。但隨著計算機和社交媒介功能的增加,計算機中介的傳播已經從純文本的交流發展到文本、圖片、視頻、語音的同步和異步互動自由選擇階段,目前網絡人際傳播領域正在發展中的兩大理論框架是“超人際模型”(約瑟夫·瓦爾特)和去個性化效果下的社會認同模型。[4]研究方向涉及自我揭露、代際互動、印象形成、社會資本、情感研究等。
國內傳播學界最早開始關注人際傳播媒介的論文是羅春明發表于《西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8年第5期的《人際傳播媒介論——對一種蓬勃興起的傳播媒介的評說》。之后相關論文隨著新的媒介形態和社交應用類別的不斷出現逐步增多,關注論壇、blog、博客等,較早的代表性書籍主要是從文化觀、傳播學、社會學視閾研究的書籍,如《現實與虛擬社會人際關系的文化探究》(王曉霞,2010)、《網絡交往與社會變遷》(上官子木,2010)、《寂靜的喧囂 永恒的聯系——手機傳播與人際互動》(胡春陽,2012)。王曉霞從傳統文化的典型代表——儒家和道家人際關系理論入手,以文化傳承和嬗變為視角對中國人際關系的文化特征進行解析,并以此為基礎,進一步探討了互聯網對中國社會人際關系的影響,以及網絡人際交往和現實社會人際交往所具有的“文化契合性”問題,在傳統文化視野下考察網絡人際關系,使網絡人際關系的研究更加具有了本土化的特色。上官書采用線上調查法(機遇式抽樣和目的性隨機抽樣)和觀察法對網絡聊天室、BBS、QQ、郵件等進行調查分析,基于網絡交往涉及的理論概念框架:文化價值、社會系統、互動模式及人格結構,形成研究的基本思路,4個研究層次,即個人層次、互動關系層次、社會結構層次和文化層次。研究表明從社會關系的角度來看,網絡交往中的關系維持力度、關系維持意愿取決于多種因素,主要包括:對方的吸引力;對方的積極態度;價值觀的一致;對現有關系已經進行的投資(所謂投資包括時間、精力、情感投入、共享的經歷等)(上官子木,2012)。上官書中對網絡交往的特點與模式、網絡交往中的自我呈現、網絡交往的互動關系和網絡交往的社會功能都做了探討,并且通過線上調查法得到關于網絡聊天室關系互動的大量數據和資料,不足之處在于這部書籍大量地采用歸納法,在理論性和文獻規范性上有所欠缺。同年,復旦大學胡春陽的《寂靜的喧囂 永恒的聯系——手機傳播與人際互動》采用訪談法、問卷調查法等方法對使用手機和情感關聯做了全面考察,研究仍以描述為主,留下了大量的不同階層社會身份不同年齡的手機使用者使用手機以及因此而產生的和家庭成員之間聯系方式的變化和憂慮等的經驗描述。2016年胡春陽的《人際傳播學:理論與能力》用一章內容介紹了西方關于網絡人際傳播的理論成果。2017年張放在其著作《想象的互動——網絡人際傳播中的印象形成》中梳理了截至2015年國內外關于網絡人際傳播的研究進展,并對重要的研究成果做了述評。述評之外,他采用控制實驗、量表測量、統計分析、半結構化訪談等研究方法,采用社會科學經驗主義范式,[5]研究了網絡人際傳播中的印象形成問題,建構了網絡印象形成的雙因素模型。研究對網絡人際傳播中印象形成效果的實驗得出結論互動者在網絡人際傳播條件下所形成的關于對方的印象比面對面條件下特征更為突出、更具好感且與真實形象的偏差更大,這一差異性現象被研究者稱為“網絡正向暈輪效應”。
網絡人際傳播效果研究的第三個十年中,各種分支研究如網絡情感/情緒表達(expression of emotion)研究、網絡電子副語言(electronic paralanguage)研究、網絡人際印象形成(impression formation)研究等紛紛拓展延伸(張放,2010)。
最近幾年,人際傳播研究出現研究領域更為廣闊、研究方向更為細化的特點,一個突出的研究重點就是對基于計算機為中介的關系的研究,而且反思性、批評性研究越來越多。以因特網為核心的傳播技術的不斷革新,開拓了人際傳播研究的新領域(胡春陽,2007)。
特克爾在《重拾交談》中延續了她在《群體性孤獨》中所提到的面對面交談的問題,探索了數字媒體對人類溝通的積極與消極影響,在面對科技產品所帶來的技術性沉默和遠離交談的趨勢下,人們習慣了網上交流,失去了交談和獨處的能力,特克爾提醒人們重拾交談迫在眉睫,只有面對面的對話才能重拾同理心(特克爾,2017)。彭蘭教授也提出今天人們在面臨著過度連接的重負,如強互動下的倦怠與壓迫感、圈層化對個體的約束及對社會的割裂、線上過度連接對線下連接的擠占、人與內容過度連接的重壓、對“外存”的過度依賴等,她進而提出反連接或許將成為互聯網的一種新法則(彭蘭,2019)。這和網絡人際傳播工具的使用有助于加強親密關系的結論幾乎相反(胡春陽,2012)。當下也有關于微信信息焦慮的量表開發與應用研究(信息檢索焦慮、信息質量焦慮、信息處理焦慮、信息安全焦慮、信息依賴焦慮六個維度)(韓蕾倩等,2019)。
自微信產生以來,微信用戶數量不斷攀升,微信改變了現代人的生活方式。對微信的研究主要是基于生態理論、符號互動論、功能論、使用與滿足、詹姆斯·凱瑞的傳播儀式觀、[6]媒介環境學視域等理論采用辯證法做的研究,主要涉及印象形成、自我呈現、社會資本、親密關系、認知等方面的研究。最新的研究還探討微信分享的美學意義等,[7]劉保慶批評微信朋友圈的“自我表露”說,分析闡明了微信朋友圈的“自我建構說”。劉保慶的研究也是對2016年黎鵬“儀式觀視域下的微信朋友圈傳播”的發展和升華。2018年針對微信的研究出現了新的視角和方法,如采用量化方法中有以微信群會話為研究對象,運用社會網絡分析和內容分析方法的研究[8]。再如包明林關于微信用戶使用行為的系統動力學仿真分析[9],王飛飛、張生太關于移動社交網絡微信用戶信息發布行為統計特征分析[10]等。
目前來說,對微信的研究涉及面較廣,研究較為細致,對微信的各項功能比如朋友圈、公眾號、小程序等的研究,還有對各類別公眾號的研究,其中以政務類、資訊類公眾號和情感類、圖書館服務類的研究為主。針對用戶使用、交互、溝通等的研究則以大學生為研究對象居多,研究方法合理、科學,理論依據充分。
微信的研究對象主要為大學生,另外有以農民工、老年群體、軍人等為研究對象的少量成果。國外關于facebook的研究同時也在關注老年群體,如一項針對51歲到91歲的使用和不使用facebook的年長者facebook使用行為及動機、效果的研究表明,使用facebook的人群對自己社會角色的滿意度顯著高于不使用者,除去人口統計學因素的影響,直接的交流和線上的交流和減少年長者的孤獨點方面有相關性[11]。我國臺灣地區關于社交媒介和親密關系的研究有關于友誼的研究,也有關于企業社交媒體使用與面對面交互的效果對比研究,還有關注老年傳播與微信使用的研究,這在我國大陸關于微信的研究中還較少見[12]。
近兩年關系的研究成為CMC研究的重要和熱點領域,有檢驗性研究,也有更加細化和深入的研究。大學生的自我表露、情緒表達和相互關系,銷售人員和顧客的線上關系等都有研究,對親密關系、兩性關系的研究較少。關于計算機中介的夫妻關系研究主要是完全基于線上的浪漫關系、虛擬夫妻的研究,關于微信與夫妻關系的研究樣本量小,研究成果少。
在中國知網中同時以“微信”和“夫妻”為關鍵詞,結果顯示沒有相關文獻,以“微信”和“婚姻”為關鍵詞,也查不到相關文獻,以“網絡”和“婚姻”為關鍵詞搜索到的論文共86篇,主要是來自其他數據庫,內容相關性低,以浪漫關系的形成、保持為主。2018年一項針對軍人妻子和丈夫在戰爭時間使用社交媒體平臺溝通的研究發現,社交媒體平臺的使用增加了話題,不確定性降低。[13]
關于社交媒介與親密關系的研究,國外的研究主要用實驗法、臨床法、觀察法等研究線上約會應用對親密關系的影響和人的感知問題等。在國內,關于微信與親密關系的研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胡春陽采用問卷法輔以訪談法的研究,得出“微信使用有利于增強親密關系”的結論(胡春陽,2015)。薛翔立足于人際傳播的視角,以家庭代際互動作為研究對象,借用符號互動理論、社會滲透理論等分析工具,通過深度訪談、網絡民族志等研究方法,通過對20組家庭中40位親代和子代的訪談,結合歷時一年網絡民族志觀察,對微信在家庭代際互動中的具體問題做了較為全面的考察,但從網絡人際互動傳播研究方面來說,缺少理論框架的支撐,以描述和總結為主。[14]胡春陽在其研究中指出CMC的研究缺少與線下人際交往的對比視角,可能存在夸大CMC作用的問題。[15]雖然目前關于CMC的人際關系不再以“人際關系”這樣泛化的詞語為主題詞,但是仍然會發現以友誼、親密關系、自我揭示和印象管理等為研究對象和主題詞的成果較少。[16]關于網絡、社交媒介與夫妻溝通等的研究中以網絡婚姻的危害、法律問題、婚介網絡及應用、在線約會上癮等為主,還有對網絡使用對婚姻關系威脅的隱憂,沒有高質量的學術研究,以觀察性描述為主。[17]最早關于網絡與婚姻的文章出現在1997年,是一篇網絡征婚的文章。[18]趙曙光、樓千舟選取了傳播學領域影響因子最高的10本SSCI期刊,對2017年被引用次數最多的37篇研究社交網站的論文按照公領域和私領域的區隔進行了梳理,研究主要針對涉及私領域的18篇論文進行整合研究。文中的私領域主要是指傳播與個人社交、情感、心理健康和家庭等方面的研究(趙曙光、樓千舟,2018)。
創新的擴散大學生老年人使用手機、微信的分析、印象管理、信息傳播類型、系統動力學仿真分析、用戶發布行為、點贊行為。
人際傳播屬于傳播研究中的冷門領域,從現有的關于網絡人際傳播研究的成果來看,其呈現出了研究對象的明顯偏向性,即以大學生為主,老年群體、青少年群體等沒有受到廣泛關注,情感研究方面現實情感在網絡人際傳播中的特點還沒有得到充分重視。理論方面主要還是以引介西方理論為主,理論建構方面還較為薄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