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巖
小時候看過無數次京劇《紅燈記》,知道他們是為保衛密電碼而與鬼子斗爭,卻不知道密電碼為何物,為什么這么重要。長大一點兒才知道密電碼是翻譯電報用的手冊,從此明白電報是怎么回事。
我家原來住的地方是座二層小樓,離坐落在六部。的電報大樓很近,后窗正對著電報大樓的鐘樓。所以抬眼就可看到鐘表指針,聽到報時的《東方紅》樂曲。
我的幼兒園在建國門,在長安街上坐大一路公交車到六部口站穿胡同回家,下車站就在電報大樓前,每次回來早了,母親就帶我在樓前玩兒一會兒。那是非常溫馨的記憶,我一直銘記。
雖然我多次出入電報大樓,但我從沒有親眼看到發報,也沒聽到發電報時嘀嘀嗒塔的聲音,但我知道發電報是按字收費。作家沈從文在老家收到一個字的電報:允。欣喜萬分,因為這一個“允”字是告訴他所追求的愛人答應了他的求婚。
我第一次看到發電報是在電影里。以前的主要娛樂活動是看電影,從我家出絨線胡同到六部口,電報大樓對面就是首都電影院。另外六部口把角的音樂廳雖然叫音樂廳,當年它也是電影院。
那個時候可放的電影不多,外國電影更少。有一部朝鮮反特題材的電影叫《看不見的戰線》,我一看電影里特務發電報,聽到發出嘀嗒嘀嗒的聲音總是很緊張。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如何發電報。
另一部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與電報有關的電影是《黑炮事件》,這大概是中國第一個黑色幽默的電影。電影內容與電報有關,說一個工程師愛下象棋,在出差時與朋友下棋,回去后發現棋子丟了一個黑炮,于是給曾住過的旅館發了個電報。電報內容是:“丟黑炮301找趙”。這紙電文卻引起人們警惕,認為是特務暗語,馬上報告公安局立案。結果一紙電報把一堆人折騰了個溜夠,耽誤了正事。
記憶中我家收到的最后一封電報是我大舅從錦州發來的。我回到家一進門看到母親手里拿一張紙在痛哭,當時不知所措。父親告訴我收到姥姥去世的電報,母親手里拿的那張紙便是電報紙。
上世紀80年代我在一個印刷廠工作,其中有一項大業務就是電報大樓的電報封,每個月要加工幾萬個電報封。后來改進了電報封,在封上開了個天窗,用塑料膜貼上,可以不開封就看到收件人的信息。
本以為這樣一改雖然工藝復雜,但利潤高許多,可以多賺點錢。卻不承想通信技術發展迅速,很快就沒什么人用電報傳信了。既然電報退出了,電報封自然也就用不著了。這項賺錢的業務也失去了。
如今,電報大樓的個人電報業務已經沒有了,鐘樓的報時聲也停止了。我每次路過電報大樓,總會想起母親帶我在樓下玩兒的情景,心里仍回蕩著正點報時的鐘聲,眼眶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