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娘子：李闖王大順軍中的女將軍（上）

木匠

古時候，藝人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下九流，是最被人瞧不起的。雜技藝人，特別是女雜技藝人，又是藝人中最低等的，她們的社會地位比普通妓女還不如。但在她們中間，也出了一些青史留名的人物。比如紅娘子。

紅娘子的本名，已無從考。清人計六奇《明季北略》中有段關于她丈夫李巖的描述，說李巖依附了李自成，為“制將軍”，“其續妻，繩妓也，喜紅色衣，諳戰術”，可見歷史上確有其人。所謂繩妓，估計就是走綱絲的吧。

原來，依照雜技藝人的班規，都是賣藝不賣身，縱然是達宮顯貴、富賈豪紳相召，也只是佐酒助興而已，但到了明晚期，這一班規，已大打折扣，很多出色女藝人，因過早地破了身，很快就失去了其藝術生命。紅娘子就處在這種環境中。但她從小就有了強烈的意識，生性豪爽，嫉惡如仇，愛打抱不平，也從不參加“侍宴”，更自幼習武，尤善暗器，特別是袖箭，打得是百發百中，一般十幾個身強力壯的男子，都不是她的對手，所以，她十六七歲時，就已成名于武林了。

崇禎八年（公元1635年）夏天，他們在開封一帶演出，因連日大雨，生意蕭條，甚至不能開演，當時，他們一班人就住在一個破廟之中。這天傍晚，廟里來了一位臉上掛滿淚痕的女子，進門后，便對著落滿灰塵的神像拜了幾拜，然后，就從衣內取出一根繩子，想要懸梁自盡，紅娘子正在側間，見這女子竟欲輕生，急忙揮出一支袖箭，射斷了繩子。

紅娘子隨后躍入殿中，抱起那位女子：“這位大姐，你這是干什么？”再仔細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原來這位女子，竟是她兒時的好友張雙兒。張雙兒一見是她，便放聲大哭起來：“妹妹，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呀！家鄉遭了大災，我父母雙亡，現已落入青樓，日前，開封有一姓萬財主，要把我獻給陜西巡撫喬應甲之弟喬申弘，我聽說那喬申弘就是一個無賴，他前幾房夫人，都是被他活活打死的。我誓死不從，但他們就要搶我走。除了一死，我還有什么辦法？”

“好賊子！我也早聽說這個家伙作惡多端。姐姐，你別著急，我倆長得很像，我就冒了你的名去，殺了此賊！”

“這……使不得，他家有權有勢，他的身邊護衛如林，不乏武林高手，你又如何殺得了他，即便你能殺了他，又如何脫身？” “這樣吧，”紅娘子說，“你且隨我到住的地方小坐，容我與班中的師兄妹們商議一下。”隨后，紅娘子就帶著張雙兒來到她住的地方，讓她在這里稍事休息。又忙著召集班中師兄妹們一同商議。這時，河南一帶已義兵紛起，那喬申弘還是宮軍的一個副總兵，且兵勢較強。大家都不主張她去，但紅娘子卻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前，你們不是想要去投奔李闖王的大順軍嗎？現在正好借他的腦袋，作為我們的投名狀！”大家說好是好，但你要去殺他，還是過于冒險。但當紅娘子把她的計劃說了一遍之后，眾人聽了皆很佩服。

當晚，紅娘子就換了一身破衣服，扮成一個逃難的村妞的模樣，又對張雙兒說，一會兒我隨你回到院中，你只消說我是你的胞妹，今日無意中撞見，便領了回來。然后，我們便如此這般……”張雙兒所在的妓院名叫湘竹軒，鴇兒正為張雙兒的失蹤，急如熱鍋上的螞蟻。這她要是走丟了，過幾天喬總兵前來要人，這可如何是好？

這時，就見張雙兒回來了，還帶來了一個美麗的少女。鴇兒不由轉憂為喜，張雙兒只說她去廟里進香，不期與胞妹相遇，她這也是走投無路了，才來投靠自己，還望鴇兒能夠收留。鴇兒一聽，頓時眉開眼笑，心道這可是天上掉元寶，怎么掉到自家的院子里了呢。遂笑呵阿地對紅娘子說：“我這個人啊，就是心軟，既然你今天進了我這個門，我就不能不管你。你就在我這里住下吧。”隨后，又吩咐張雙兒道：“雙兒，你快領她下去洗個澡，換身漂亮的衣服。等下，咱們就要開門營業了。”

張雙兒說：“媽媽，我這位妹妹可比我強多了，她不僅會唱歌、會寫字，還會跳舞……”鴇兒一聽，更是喜出望外，“好，好，你放心，我是一定不會虧待她的。”

恰好當晚，有位客人在院中請客，鴇兒就派了紅娘子前去侍宴。紅娘子落落大方，談笑風生，且酒量甚豪，把客人照顧得十分舒服。

坐在主賓位置上的客人名叫李信，是河南杞縣的一個富商之子，剛中了舉人，他這次到開封來，是尋友的。而他要找的這位友人，就是今天這個飯局的主人，李闖王的軍師牛金星。

當時，李還不知道牛的真實身份，而牛想拉李入伙，更是在席間對李百般試探。談及國事，李信感慨道：“當今皇上還算是一個好皇上，也想勵精圖治，但事隋全都壞在這幫貪官污吏的身上。他們上下串聯，拉幫結派，幾已到了無官不貪的地步。更可惡的是，他們還巧立名目，任意敲詐百姓，才使得百姓們無路可走，官逼民反，唉！我看這大明的氣數是要盡了……”他還即席寫了首詩，詩曰：

萬家疾苦有誰憐，饑色踉蹌枉泣天。

鄉吏又來傳急諭，明朝還要慶功錢。

紅娘子見了此詩，不由拍案道：“好詩！”

“嗯？你還懂詩？”李信和牛金星異口同聲地問道。

“小女子哪懂得什么詩，不過是聽二位爺談天，深有感觸，適見李爺的這首詩，寫的又全都是我的心里話，這才一時失態，讓二位爺見笑了。”

“哦，原來如此。李老弟，誰說‘商女不知亡國恨？你看這位姑娘，倒是個有心人。大丈夫，生逢亂世，自當有番作為！”

三個人又說了會兒話，牛李二人便一起走了。雖只在一起吃了頓酒，但紅娘子與李信都彼此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又過了一天，萬財主就帶著喬申弘來了，點名要見張雙兒。張雙兒推說病了，不便見客，鴇兒正欲強行把她從床上拖起來，紅娘子過來說了：“我家姐姐今日確實有病在身，不如讓我代她去應酬吧！”鴇兒只得應允。于是，紅娘子便隨著鴇兒走下了繡樓。鴇兒解釋說：“實在是對不住萬老爺，雙兒今天上吐下瀉，病得不輕，這是本院新來的粉頭，也是雙兒之妹，不如就讓她伺候兩位老爺吧。”萬、喬二人一見紅娘子長得比雙兒還要好看，立即就說：“好吧。”于是，便叫了一桌子酒菜，喝了起來。紅娘子也使出渾身解數，把個喬總兵迷得是骨頭都酥了，拉住紅娘子的手就不肯放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