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巖
要說楊嬸這代人也算是趕上自由戀愛了,可她卻沒聽楊大爺跟她說過愛,就連由衷的夸獎也沒有,更別提浪漫了。
楊嬸是個很強勢的人,一嘮叨起楊大爺,就沒完沒了的。開始,楊大爺還能嬉皮笑臉地哄她,可是后來,就不耐煩了,再見她要張口,就一轉身出去找老哥們喝酒了。
其實,楊大爺是個很幽默的人,只是他的幽默在楊嬸這兒,就不好使了,楊嬸一句話就能給楊大爺噎得沒話說。楊大爺和楊嬸整天鬧別扭,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連孩子們都不看好他們的婚姻。孩子們都覺得多才多藝的老爸,要是能找個溫婉賢惠的妻子,家庭氛圍該多好。所以每次吵架,孩子們都會站隊楊大爺,楊嬸嘴上雖不說什么,但卻很生孩子們的氣。
楊大爺是大學生,工作好、家庭條件也好,當年喜歡他的姑娘還真不少。楊嬸家條件不好,家里弟妹多,初中畢業就上班了。下班還得照看弟妹,洗衣做飯。可就因為她是女孩,嘴又笨,爸媽偏就對她的關注極少,只在她活干不好時,才會注意到她,罵兩句。楊嬸也不說話,噘著嘴繼續干活。
可是楊大爺偏就看上了楊嬸,要娶她。當時,楊大爺的母親堅決反對。但楊大爺還是用小汽車把楊嬸接回了家。楊嬸過了門,婆婆始終沒有接受她,整天給她臉子看。楊嬸還是啥也不說,只是干活。
轉眼,要金婚了,誰家熱鬧都愿意湊的楊大爺都沒個什么想法,子女們張羅著要給他們辦個儀式,楊大爺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金婚宴上,一向樸素的楊嬸穿了件紅毛衣,仍然沒有話。楊大爺被眾人擁到臺上發言。楊大爺突然有些激動:“親愛的,那件毛衣還是我們結婚前我給你買的吧,當時你還覺得大。”大家伙兒頓時嘩然,楊嬸竟嬌羞地笑了一下。孩子們也沒有見過媽媽有這樣的表情,更從來沒想到父親會這么“不正經”。
楊大爺接著說:“我們結婚后,在那些動蕩的年頭里,我失去了所有朋友,甚至有家不能回,要不是你義無反顧地跟著我,我早就去見上帝了。我媽癱在床上的那些日子,要不是你無微不至的照顧,她也活不了那么多年。有了孩子們,你每天中午都是白水泡飯,把肉菜拿回來給孩子們吃。你不說,但是我知道。”
聽著楊大爺的發言,孩子們已淚流滿面,楊嬸只是笑,臉上竟現出從未有過的溫柔表情。楊大爺接著說:“我沒希望你越來越溫柔,但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們放在心上,你不愛說話就不說,脾氣上來了要跟我吵你就吵,我都接著。現在,我想送你個浪漫的夢想,就是與你一起慢慢變老······”
后來楊大爺去世了,楊嬸時不時就拿出金婚宴的錄像看,一邊看一邊流淚,她更不愛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