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漢詩歌樹根意象的生命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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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師范大學文學院,北京 100048)
作為“七月派”詩歌群體中的牛漢,人們并不陌生。但由于流派限制,人們對他的認識往往忽略了詩人自身的獨特性。在《需要獨創性》一文中,牛漢認為直到一九四五年仍然沒有形成自己穩定的詩歌創作路向,沒有找到與戰斗生活一致、符合藝術個性的道路[1]17。然而,隨著日益豐富的生活實踐和詩歌創作實踐,牛漢越來越認識到“詩的獨特性決不能依靠有意的造作而形成,它幾乎是一種本能的流露”[1]145。以至于在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文化大革命的特殊背景下,“誰也沒有看到甚或想到詩的時候,牛漢竟俯拾即是地寫出了那么多的新詩”[2]4。牛漢以詩的方式,記錄了自己的精神狀況和那個年代知識分子內心的苦悶。在這些詩作中,“樹”“根”的意象常常被詩人拿來抒發情感。可以說,“樹”“根”意象是牛漢的精神狀況的寫照,顯示了他的知識分子骨氣和擔當。在某種意義上,牛漢的詩歌美學是其生命之詩的文本化的個性抒寫。
牛漢的一生充滿了苦難和磨練,經歷過戰爭、流亡、饑餓、坐監獄,從事強制性的勞動等等。在談及自己的詩歌創作時,牛漢多次提及自己苦難的人生經歷。他說,“沒有傷疤和痛苦也就沒有我的詩。”[3]3“幾十年來,我就是用這雙時刻都在隱隱作痛的手寫著詩,寫一行詩一個字都在痛。”[3]2“生命境遇的危難和心靈的壓抑不舒,更能激發一個人對命運抗爭的力量,而詩就是在這種抗爭中萌生的。”[1]12牛漢詩歌中的苦難意識正是基于他苦難的人生,詩歌中的反抗姿態也與他不屈的性格息息相關。
1923年牛漢出生于山西定襄縣的一個有文化傳統的農民家庭,父親是小學教師。良好的家庭教育,奠定了他性格中的核心:善良正直。1937年牛漢開始詩歌創作,四十年代開始,他的人生經歷著不斷的變動與苦難。1946年在學運中以“妨害公務”“殺人未遂”遭到逮捕。被捕時他竭力反抗,結果被槍托砸傷右額和胸膛,留下了顱腦后遺癥,并因此患上了夢游癥。牛漢曾說幾十年的夢游使他具有兩個生命,“一個生命是固有的,另一個我是從布滿傷痕的軀殼中解脫了出來的。”[3]3這種傷痕在以后的三十年中,占據著他人生的主要部分。1955年5月14日,全國范圍內的“胡風反革命集團”案,牛漢第一個被捕。十年過去后,倔強的牛漢在審判胡風大會上依然為胡風說話。文化大革命期間,牛漢被關進了“牛棚”,挨批斗,從事強制性的勞動;并于1969年9月被下放到湖北咸寧文化部的“五七干校”。苦難之中,詩神青睞了他,這些詩篇中的每一篇都足夠奠定他在詩歌史上不朽的地位。當他在詩歌中不斷進行自我對話的時候,他的人生已然成為一首豐厚的詩。翻開這一時期牛漢的詩歌,忍不住為之動容,這是何等堅強和挺拔的靈魂!正如牛漢自己說,“如果沒有我的詩,我的生命將氣息奄奄,如果沒有我的痛苦而豐富的人生,我的詩必定平淡無奇。”[3]1詩和人生相互輝映,“留下了一個時代的痛苦而崇高的精神面貌”[2]5。
幾十年的苦難之中,牛漢堅持說真話,在詩歌中寫出自己獨特的生命體驗。牛漢坦言,是他的高尚的骨頭,擔負著壓在他身上全部苦難的重量。牛漢的詩歌憑借他的人格魅力,重新詮釋了“詩品與人品”這一傳統中國文學的審美理念。牛漢苦難與抗爭的人生是他詩歌的基礎:他的生命本身就具有詩歌的性質,而詩歌只不過承載了苦難與抗爭的生命。理解了這些也就理解了為何牛漢的詩歌意象中每每會有他自己的影子,這對我們把握牛漢詩歌中的“樹”“根”意象也是不可或缺的。
1969年到1974年,牛漢在咸寧“五七干校”勞動,農村的自然環境激發了他的創作。在這一時期牛漢的詩歌創作中情意與意象融合,這些意象表達了他這一時期的情緒,被他稱為“情境詩”[1]26。其中“樹”與“根”的意象頻繁出現,如《毛竹的根》(1971)、《半棵樹》(1972)、《根》(1973)、《悼念一棵楓樹》(1973)、《巨大的根塊》(1973)和《傷疤》(1974)。一首首沉甸甸的詩,連續了他一貫固有的知識分子的擔當。這些作品也成為文革時期詩歌中反映作者真實心靈和靈魂的佳作。
牛漢文革時期的詩歌中,“樹”意象具有的共同特點是:它們都受到了外力的打擊,而呈現出“殘缺”的特點。如被雷電劈掉了半邊的半棵樹,被砍倒了的楓樹,年年被砍、掙扎了幾十年沒有長成的樹。這些殘損的樹處在極端的環境之中,堅持著自我,不屈地反抗著外在的環境,顯示出反抗的超拔之態和高尚的人格力量。
“真的,我看見過半棵樹/在一個荒涼的山丘上/像一個人/為了避開迎面的風暴/側著身子挺立著/它是被二月的一次雷電/從樹尖到樹根/齊楂楂劈掉了半邊/春天來到的時候/半棵樹仍然直直地挺立著/長滿了青青的枝葉/半棵樹/還是一整棵樹那樣高/還是一整棵樹那樣偉岸/人們說/雷電還要來劈它/因為它還是那么直那么高/雷電從遠遠的天邊就盯住了它。”
這是牛漢創作于1972年的《半棵樹》[3]56-57。在這首詩中詩人著力刻畫了一個殘缺卻高貴的“半棵樹”意象。首先,在詩歌開頭,詩人以旁觀者的身份,謹慎的、驚訝的、甚至是耳語的語調,傳達出非同尋常的體驗:人們只見過一棵樹,現在卻出現了半棵樹!被雷電劈過的半棵樹在形體上是殘缺的。其次,半棵樹被人們當作異類來議論,被雷電盯上、警告,是一個在行動上時時受到監控的殘缺形象。再次,“人們說/雷電還要來劈它”,雷電作為審判者,以強大的不可違抗的意志要規訓半棵樹,它成為一個在精神上沒有自由的殘缺形象。一個“盯”字把“半棵樹”的處境無限的放大,從而使得“半棵樹”的殘缺之感進一步渲染,也即是說,“半棵樹”的殘缺不僅指向了形體、行動、精神,甚至指向了整個生命的毀滅!
殘缺的半棵樹表現出超拔的反抗姿態。它依然“直直地挺立著”,長滿了“青青的枝葉”,“高度”沒有減損,依然“偉岸”,這是一棵充溢著陽剛之氣、毫無畏懼的半棵樹。當“盯”的動作將雷電的力與半棵樹的力聚集到一個點上之時,半棵樹儼然成為一個敢以毀滅對抗強權的反叛者。它的反抗達到了生命的極限,無怪乎當作者把這首詩寄給幾個刊物,結果都沒有提意見就被退回。也許,這“半棵樹”的反抗姿態讓“雷電”害怕了吧。
除了“半棵樹”這樣的殘缺形象,牛漢在《悼念一棵楓樹》與《傷疤》中還塑造了被砍倒的大樹形象,它們同樣具有美好的品性。1973年在向陽湖的一個清晨,牛漢聽到了遠處鋸樹的聲音,寫下了《悼念一棵楓樹》。這棵楓樹“表皮灰暗而粗獷/散發著苦澀氣息”,它被砍倒了,“被解成寬闊的木板”,在它的年輪上“涌出了一圈圈的/凝固的淚珠”。這是一棵外表并不那么好看又遭遇不幸的大樹,是詩人筆下“殘缺”意象的代表,但它的生命內部“貯藏了這么多的芬芳”:它倒下時,“幾個村莊/和這一片山野/都聽到了,感覺到了/楓樹倒下的聲響”;它依然“直挺挺的”“龐大”“青翠”,“看上去比它站立的時候/還要雄偉和美麗”;白鶴和老鷹還要朝著楓樹這邊飛翔。可見,楓樹盡管“殘缺”,但品格高尚、受到敬仰。對比起“半棵樹”的剛毅,無言的楓樹用自己人格力量回擊著外在的打擊,以內在的芬芳唱了一首高貴的死亡之歌。這種感慨植根于當時特殊的語境,“寫出人(通過我)和自然和社會和歷史相溶合的情感”[1]104。牛漢通過悼念被砍倒的楓樹,講述著擁有偉大人格的生命的逝去與整個國家和民族的命運之間的關系。《傷疤》(1974)這首詩將這種悲劇的痛感形象地表達出來:“路邊/一棵幾百年的大樹/已被伐去三年/地面上/留下了一個/消失不了的/圓形的傷疤”[3]79-80。這棵被砍掉的幾百年的大樹形象,和被砍倒的楓樹形象具有相似性,它們共同象征著一個古老的國家傳統的斷裂,精神血脈的切割,而施以暴力的砍伐者到底是誰,我們不得而知,仿佛沒有人,卻又人人難逃罪責。唯有所有的傷疤,傷疤下面“深深的根”控訴著荒謬的做惡者,具有強大的感染力和穿透力。
總體而言,這些“樹”意象的殘損是牛漢和當時知識分子處境的形象化。他們不再是作為普通民眾,“我”與“我們”水乳交融,而是出現了明顯的分離,體現了“知識分子”被迫從“民眾”中分離出來。[4]然而他們的悲劇又不只是個體悲劇,先知先覺者清醒的絕望,也是群體性的悲劇。“樹”意象外在殘缺和人格力量的強大,毫無疑問,它們共同完成了文革時期以牛漢為代表的個性強烈的知識分子面對無法理解的人類慘痛的歷史之時,無可奈何而又據理力爭的精神苦悶狀態,贊頌了那些超拔決絕的人格。
與“樹”意象相關的是“根”意象。在牛漢文革時期的詩歌中,“根”意象擁有巨大的能量,同時具備堅忍與奉獻的精神。
牛漢的《根》(1973)中,“根”這樣自白:“我是根/一生一世在地下/默默地生長”,“聽不見枝頭鳥鳴/感覺不到柔軟的微風”[3]72。詩中呈現出兩種相反的環境,即根所處的環境和枝葉所處的環境。強烈的自我意識促使根不斷堅忍地向下尋找“太陽”,試圖證明自我的價值;同時它也認識到自己的意義在于沉甸甸的果實。同年詩歌《巨大的根塊》中,灌木叢一直被砍伐,灌木叢頑強的生命“凝聚成一個個巨大的根塊/比大樹的根/還要巨大/還要堅硬”,它們不斷的聚集熱力,將自己奉獻給了“江南陰冷的冬夜”[3]73-74。這種思想在他前兩年的詩歌創作中也有較好的呈現。如在《毛竹的根》(1971)中,毛竹的根同樣處于嚴酷的環境:干涸的荒山、發燙的土地、堅硬的黃土、潛伏的巖石和如網的草根的世界。毛竹的根卻能夠“迂回曲折”,找到碧波蕩漾的小湖,獲得生存需要的水分以獻給干涸的荒山[3]58-59。這些“根”一面能戰勝惡劣的環境,實現自我,一面又愿意奉獻出自我,毫不自私,是生命韌性的形象化。
牛漢曾經談到自己對根的特殊情感時說“我的這種異常的情感,回想起來,是一下子傾注在根上的,是兩個相近的命運的邂逅。我從根的品性、姿態、苦難,獲得了難以衡量的精神力量,其中有無言的慰藉,也有高遠的啟迪。四十年代甚至五十年代,我不會有這種異常的感情”[1]147。也許就像一位阿拉伯詩人說的那樣,“詩歌,/是注入你肺腑的金丹/永遠來自另一個時光”[5]114。牛漢通過贊頌“根”排遣內心部分苦悶的同時探求到生命的意義在于自我實現與奉獻。因而,牛漢的“根”意象意義在于他以“根”的形象,為自己和文革時期遭受苦難的具有強烈自我意識的知識分子畫了一幅肖像,表現了他們在面對自我和集體的強烈沖突時,重新進行自我定位的迫切性。
牛漢詩歌中的“樹”“根”意象具有不同的精神特征,它們分別代表著詩人文革時期精神世界中的兩個主要方面。這二者之間的相互作用共同支撐著他走過歷史的災難,從一定意義上說,這種雙重性的精神正是以牛漢為代表的有良知的知識分子在極端年代的靈魂獨白。
牛漢詩歌中的“樹”“根”意象具有不同的精神特質。“樹”意象是超拔的、堅定的、敢于反抗和決絕的,是一個精神斗士的形象。如《半棵樹》中“半棵樹”的驕傲孤高,對強權的反抗。《悼念一棵楓樹》中被砍倒的楓樹無聲卻有力的嘲諷。“根”意象則仿佛是牛漢的另一個自我,它堅忍、無私奉獻。如《毛竹的根》中毛竹的根的堅忍,《根》中根的自我奉獻、不求回報。這兩者都達到了極限,一方面是抗爭姿態,一方面奉獻姿態。可以說,詩人牛漢正是在這兩種精神狀態中調和著自我與非我,抗爭與忍受,榮譽與屈辱的對立矛盾之間的沖突并在其中獲得生命的完整。
事實上,文革時期一批流浪者詩人都曾用過“樹”“根”意象去表達情緒。如詩人穆旦這樣寫“樹”:“它以我的苦汁為營養”[6]318-319“為什么萬物之靈的我們,/遭遇還比不上一棵小樹”[6]331-332。穆旦筆下的“樹”意象是異于人的存在,甚至是敵對的力量。同樣受到摧殘的詩人綠原也在詩中借用“樹”“根”的形象,“流血的心是有生命的/像那被鋸斷的老樹根一樣”[7]102-103“我是懸崖峭壁上一棵嬰松,你來砍吧”[7]113。綠原把樹和根看成與人同等的生命,同樣表現出不懼強權的骨氣,這是詩人們對抗苦難的絕望的歌。詩人曾卓在《懸崖邊的樹》(1970)中這樣寫道“它的彎曲的身體/留下了風的形狀/它似乎即將跌進深谷里/卻又象是要展翅飛翔……”[8]70,這棵樹是寂寞又倔強的樹。詩人們都紛紛借用“樹”或“根”意象來向人的生存發問,表達苦悶的情緒。透過個人精神與自然界的樹與根的契合,詩人們寫出了時代語境中生命的脆弱。他們感到自己的生存狀況也許和自然界的草木沒有區別,甚至不如這些普通的生靈。相比較而言,牛漢使用“樹”“根”的意象更為頻繁。對牛漢來說,“樹”意象和“根”意象都是他性格中的一方面,但這些詩歌無疑在那個語境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通過牛漢詩歌中“樹”“根”意象,使人們看到了文革時期流浪者詩人的精神狀況與靈魂獨白。因而,牛漢詩歌中的“樹”“根”意象及其二者之間的關系為了解文革時期知識分子的精神狀況提供了有代表性的依據。
牛漢詩歌中呈現出來的是生命的原質,是一種不打磨、不拋光,來自生命深處的吶喊,帶著
血水,更帶著憤怒[9]447。正是因一字一句都浸潤著生命的極限,給人一種凌然之姿,擁有千鈞之力。牛漢在構建“樹”“根”意象的同時,也在構建著自我、構建群體。在這條自我抗爭與保存的艱難求索之路上,也許這些詩歌恰證明了那些“殘損”的生命是如何經歷風雨的考驗而終于獲得靈魂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