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觀極性義構式“X得不能再X”特征分析

關承惠,秦洪慶

（1.四川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四川 成都 610101；2.聊城大學外國語學院，山東 聊城 252000）

漢語中有一種極性意義表達結構：“好得不能再好”“冷得不能再冷”“文藝得不能再文藝”“像得不能再像”等等。此結構形式簡練、語義豐富深刻，具有強烈的節奏美感。根據構式語法理論，該類結構可以歸結為“X得不能再X”構式。目前從語義、句法、語用功能等角度對這一結構的研究較多。但總體來講，對該構式闡釋還不夠深入，存在的問題主要有：第一，對構式的形式特征探討不全面；第二，目前的討論都還局限在當X為形容詞這一種情況，還沒能討論X為動詞、名詞的情況以及兩端不對稱的情況，更沒有闡釋構式之間的網絡關系；第三，對于構式語義探討也還停留在其整體意義“表示極致”，沒能再進一步分類詳細闡釋。

構式是形式和意義的配對，形式包括句法、形態和語音特征，內容（意義）包括語義、語用、功能特征[1]。熊學亮提出構式可分為增效構式和非增效構式，并且認為研究的重點應該為增效構式。“X得不能再X”構式即為一種增效構式，其基本意義為“X的程度達到了極致”。“X得不能再X”構式的組成成分均不包含“極致”意義，但它們組合在一起的整個構式產生了附加的“極致”意義，也即產生了增效。

在北京語言大學現代漢語語料庫（BCC）中以“得不能再”為關鍵詞進行檢索，共得到2031條索引行。經過人工篩選，共得到兩端對稱的索引行1907條，比如：“好得不能再好”等。兩端不對稱但也屬于該構式的有73條，比如：“睜得不能再大”“破得不能再穿”“繃得不能再緊”等。篩除掉不符合條件或錯誤索引行51條，比如：“一個得不能再得人”“山頂已突得不能再”等。在此基礎上，本文運用構式語法理論，探討“X得不能再X”構式的形式特征、語義特征以及該構式所處的網絡特征，并討論該構式的發展演變趨勢。

一、“X得不能再X”構式的形式特征

“X得不能再X”構式的內部結構具有層次性，“得”是補語引導詞，引出補語“不能再X”，“不”和“能”構成否定詞修飾“再X”。X只能處于兩端，“得不能再”四個字中間不能再插入其他成分，一般不可以換用其他詞語。在BCC語料庫中，X的頻數達到5次及以上的詞見表1。

統計發現，能夠出現在“X得不能再X”構式X位置的詞主要有形容詞和動詞，其中以形容詞為主。“X得不能再X”構式兩端對稱的情況下，X多為單字形容詞。表1中包括詞語共63個，其中雙字形容詞僅有“普通”“簡單”“平凡”“平常”“簡陋”“真實”“淺顯”“經典”等共13個，僅占20.6%；單字形容詞出現了47個，占總數的74.6%；X為形容詞的構式總共占95.2%。出現5次以上的動詞僅有3個，分別是“熟悉”“死”“像”，占總數的4.8%。除此以外，在BCC語料庫中，也發現了X為名詞的情況，只是出現頻率均沒有達到5次，其中“文藝”一詞出現了2次，其它名詞都只出現了1次。總之，“X得不能再X”構式中X為形容詞的情況占絕大多數，其中尤以單字形容詞為最多。

“X得不能再X”構式兩端不對稱的情況，只有“睜得不能再大”達到了5次；而“瞪得不能再大”、“繃得不能再緊”出現了4次，“破得不能再穿”出現了3次，其他均在3次以下。

表1 “得不能再”兩端詞語及頻數統計

呂叔湘[1]曾經提到“形+得不能再+形+了”結構，并指出其中的形容詞多為單音節，前后相同，其意義為“形+到極點了”。但是，通過對檢索行的分析發現“形+得不能再+形”后面既可以加“了”，也可以加“的”，還可以直接接標點符號，比如：

（1） 他開著高級得不能再高級的越野車掛著粗得不能再粗的金鏈子挺著大得不能再大的肚皮……

（2）今天的海，靜得不能再靜，那簡單的調子，生怕招惹世人的注意。

（3）總之就是爛得不能再爛了！

（4）她對你還抱有幻想，真是傻得不能再傻了。

例（1）是“形+得不能再+形+的”；例（2）則是在“形+得不能再+形”后直接跟了標點符號；例（3）和例（4）是“形+得不能再+形+了”結構。因為“的”常常用在定語和中心詞之間，而“了”常常出現在句子的末尾或句子停頓的地方，表示變化或出現新的情況，因此，“形+得不能再+形+的”的后面常常接中心詞，而“形+得不能再+形+了”表明分句的結束，一般后面緊接標點符號。“X得不能再X”構式中X為動詞時，后一般加“了”或直接接標點符號。X為名詞和形容詞時情況類似，后面既可以加“的”也可以加“了”，有時也直接以標點符號結束。

二、“X得不能再X”構式的語義特征

首先，在《現在漢語詞典》（第七版）中對該結構的組成成分“得”“不”“能”“再”進行查詢。“X得不能再X”中的“得”為助詞，讀作（de），有四種用法：①用在動詞后面，表示可能、可以；②用在動詞和補語中間，表示可能；③用在動詞和形容詞后面，連接表示結果和程度的補語；④用在動詞后面表示動作的完成或持續。助詞“得”（de）的用法可以總結為：“得”（de）為補語引導詞，一般引出形容詞、動詞等的補語，表示程度、結果和持續等。在“X得不能再X”構式中，“不能再X”整體做前一個X的補語。

根據《現代漢語詞典》（第七版），“不”（bù）為副詞，最主要的用法是加在動詞、形容詞和其他副詞前面表示否定。“能”（néng）可以用作名詞、動詞、和形容詞。作名詞時表示能量；作形容詞，表示有能力；作助動詞表示能夠。朱德熙[2]認為助動詞“能”可以表示“主觀能力做得到做不到”“客觀可能性”和“環境或情理上許可”。“不”和“能”連用表示否定，表示主觀上的不能夠、客觀上的不可能或者環境、情理上的不許可。“不能”在“X得不能再X”構式中表示一種主觀意義上的不能夠、不可能。

根據《現代漢語詞典》（第七版），“再”作為副詞主要表示又一次、更加、補充、繼續下去會怎樣或不會怎樣等。“再”一般修飾動詞、形容詞[3]。在“X得不能再X”構式中“再”表示“性質狀態的程度或某些動作行為的程度”，其意義為“更加”，修飾后面出現的動詞、形容詞和名詞等。

X可以是動詞、形容詞和名詞，表示一定的程度，并且X的程度具有一個動態變化的過程，從比較低或一般的程度達到極致程度[4]。“X得不能再X”構式中的“X”所表示的意義都是可以伸縮的，可以在一個連續軸上變化，其意義構成一個連續統，而不是一個固定的點，比如：“好得不能再好”中的“好”具有程度的差別，至少有幾個層次的差別：“比較好”“好”“很好”“極好”等。“X得不能再X”構式在意義上表示“X的程度達到極致”，不能再增加或減少，具有夸張的形象色彩。該結構表達的是一種對事物的主觀評價，而實際情況并不一定達到極致。例（1）所包含的三個構式“高級得不能再高級越野車”“粗得不能再粗的金鏈子”“大得不能再大的肚皮”都是對事物的夸張描寫，顯露說話人的感情色彩，表達說話人的主觀評價。

（一）“A得不能再A”構式的語義特征

X為形容詞時，“X得不能再X”構式可以表示為“A得不能再A”。黃伯榮、廖序東[5]將形容詞分為性質形容詞、狀態形容詞、不定量形容詞，并指出有些性質形容詞可以疊加成復雜形容詞。石毓智[6]根據形容詞能否用“有點”“很”“最”等修飾，把形容詞分為兩類：定量形容詞和非定量形容詞。非定量形容詞都能夠受“有點”“很”“最”等修飾；而定量形容詞不能受“有點”“很”“最”等修飾。根據對搜集到的語料的分析發現，X為形容詞時，一般為非定量形容詞，包括性質形容詞和不定量形容詞[7]。這類形容詞可以具有程度的差別，即能受程度副詞“很”“太”“有點”“最”等的修飾，其意義具有伸縮性，可以在一個連續軸上變化。“A得不能再A”構式的意義是形容詞A的程度已經達到了極致，不能再增加。在BCC語料庫中，“A得不能再A”是“X得不能再X”構式中數量最多的一類。以性質形容詞“大”和不定量形容詞“少”為例進行說明。

（5）腦中的大唐疆域，已經大得不能再大了。

（6）你看得出他們都小心得要命，用慢得不能再慢的速度喝著少得不能再少的酒。

例（5）中性質形容詞“大”可以表現出程度差異，具有可伸縮性，可以說“大”“比較大”，“很大”“最大”；例（6）中不定量形容詞“少”可以表現出程度差異，具有可伸縮性，可以說“少”“比較少”“很少”“最少”。例（5）中“大得不能再大”表示在說話人的心目中，大唐疆域極大，無法再大。例（6）中“少得不能再少”表示在說話人的心目中酒少到了極點，無法再少。

在BCC語料庫中，沒有發現X為定量形容詞的情況。定量形容詞包括性質形容詞的重疊式和狀態形容詞。性質形容詞的重疊式、狀態形容詞已經具有量的規定性[8]，不再能表達伸縮性的意義，而是表達某個特定的程度，是語義連續軸上的固定點。性質形容詞的重疊式一般不能出現該構式中，比如：“早早”本身表示“早”程度軸上的某個固定點，表示“比較早”，不再具有伸縮性，因此一般不用于該構式，一般不能說“早早得不能再早早”；同樣“清清楚楚”表示“很清楚”，也是程度軸上的某個固定點，不再具有伸縮性，因此一般也不能用于該構式，一般不說“清清楚楚得不能再清清楚楚”等等。狀態形容詞一般也不用于該構式，因為其表示狀態也是程度軸上的某個固定點，比如：“雪白”意思是“像雪一樣白”，其意義已經表達了很白的意思，也是白顏色軸上的某個固定點，不具有伸縮性，一般也不能用于該構式，一般不說“雪白得不能再雪白”；同樣一般也不說“綠油油的不能再綠油油”“水靈靈得不能再水靈靈”等等。

（二）“V得不能再V”構式的語義特征

X為動詞時，“X得不能再X”構式的形式可以表示為“V得不能再V”。黃伯榮、廖序東[9]將動詞分為動作行為動詞、心理活動動詞、表示存在、變化、消失的動詞、判斷動詞、能愿動詞和趨向動詞。在BCC語料庫中檢索到的運用于“V得不能再V”構式的動詞并不多，其中出現頻率在5次以上的動詞僅有3個，分別是“熟悉”“死”“像”。X為動詞時，“V得不能再V”構式的意義為動詞V的程度已經達到極致，不能再增加了。可以表示程度差別的動作行為動詞可用于“V得不能再V”構式，比如：

（7）從小就對酒店行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刻在骨子里的熟悉。

（8）一拳又一拳的擊向元初七的五官，直到對方死得不能再死。

（9）阿紫的神情同她母親像得不能再像了。

例（7）（8）（9）中的“熟悉”“死”“像”這三個動詞都是動作行為動詞。熟悉一件事情具有程度的差別，比如對于酒店行業有較為熟悉、熟悉、很熟悉、極為熟悉等程度的差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表示說話人認為熟悉的程度已經達到極致，不能再增加。“死”似乎不能用比較、很、極來修飾，但卻也有“死了”和“死挺了”的區別。“死得不能再死”即表示死挺了，沒有一分一毫的生氣了。“像”也具有程度的區別，可以說像、比較像、很像等，“像得不能再像”表示說話人認為像的程度已經非常高，不能更像了。除此以外，一些表示心理活動的動詞，因為也可以表示程度的差別，也開始被運用于該構式，在語料庫中就已經發現“喜歡的不能再喜歡”“恨得不能再恨”“愛得不能再愛”等表達。

能愿動詞一般不用于該構式，能愿動詞雖然有時候能用“很”來修飾，可以表示一種程度的差別，比如：很愿意。但能愿動詞又稱助動詞，一般用在動詞和形容詞前表示客觀的可能性、必要性和人的主觀意愿，而“得”同樣是一個助詞，因此能愿動詞一般不用于該構式。在語料庫中目前也未能發現諸如“愿意得不能再愿意”“敢得不能再敢”“要得不能再要”等。趨向動詞、重疊動詞、判斷動詞以及表示存在、變化、消失的動詞因為也沒有程度上的區別，不具有明顯的可伸縮性，因此，一般也不用于該構式。

（三）“X得不能再Y”構式的語義特征

在語料庫中，除了發現以上X相同的構式以外，還發現了數量有限的以下兩種構式：“V得不能再A”和“A得不能再V”構式（A代表形容詞，V代表動詞），可歸結為“X得不能再Y”構式。“X得不能再Y”構式中的X和Y的意義也均需要滿足以上提出的語義條件，即可以表示程度差異、具有語義伸縮性。出現在“X得不能再Y”構式中的的動詞一般是一些動作行為動詞，而出現的形容詞一般為性質形容詞或不定量形容詞，比如：

（10）當洪水長驅、大江鼎沸，千里堤防處處如同拉得不能再滿的弓，繃得不能再緊的弦。

（11）同行的潘英惠工程師看到他腳上穿的那雙塑料涼鞋已破得不能再穿了。

例（10）和例（11）中的“拉”“繃”“穿”等都是動作行為動詞，“滿”“緊”“破”等都是性質形容詞。拉弓的程度具有差異，有不滿、比較滿、滿、很滿、極滿等。“拉得不能再滿”表示說話人主觀上認為弓已經拉大到了極致，不能再拉了，再拉弓就會斷。弦繃緊的程度也有差異，弦可以繃的不緊、比較緊、緊、很緊、極緊等。“繃得不能再緊”表示說話人主觀上認為弦已經繃到了極致，再繼續下去，弦會繃斷。“破”也有程度的差別，比較破、破、很破、極破等。“破得不能再穿”表示說話人主觀上認為鞋子已經極為破爛，以至于不能再穿了。可見，“V得不能再A”和“A得不能再V”構式也表示“程度達到了極致”，而且都是形容詞A所表達的意義達到了極致。

三、“X得不能再X”構式網絡關系以及演變趨勢

Langacker[8]認為構式網絡主要包括兩種關系：闡釋關系和拓展關系。闡釋關系是圖式和示例之間的關系，而拓展關系是指原型與邊緣的關系。Goldberg[9]認為圖式和示例之間的關系是指一個構式是另外一個構式的特例，也即其中一個構式是另外一個構式的具體化，并繼承了其語義和語法特征。“A得不能再A”構式、“V得不能再V”構式、“X得不能再Y”構式繼承了“X得不能再X”構式的形式特征和語義特征，是該構式的示例。“X得不能再X”構式是較高層級的圖式性構式，而“A得不能再A”構式、“V得不能再V”構式、“X得不能再Y”構式為其下層級較為具體的示例，是對“X得不能再X”構式的具體化和闡釋。“A得不能再A”構式是原型，“V得不能再V”構式以及“X得不能再Y”構式是在該構式基礎上的拓展。各構式處于網絡關系之中，每一個構式都在該網狀關系中占據一個節點。“X得不能再X”構式的網絡關系可以用圖1表示：

圖1 “X得不能再X”構式網絡關系

XX代表“X得不能再X”構式，AA代表“A得不能再A”構式，VV代表“V得不能再V”構式，VA代表“V得不能再A”構式，AV代表“A得不能再V”構式，實線箭頭表示圖式-示例關系或闡釋關系，虛線箭頭表示原型拓展關系。MM表示“X得不能再X”構式的發展趨勢。換句話說，隨著時間的推移，目前形容詞、動詞中一些還不能進入該構式的類別，或許將來也可以進入；而其它的一些詞類在一定的情景下也有可能會進入該構式。

Goldberg認為構式的中心意義或原型意義常常是對人類經驗中最基本的事件類型的編碼，根據中心意義，構式又有語義延伸。X為形容詞時，“X得不能再X”構式具有原型意義。“X得不能再X”構式的意義表示“X的程度極高”，比如：

（12）反正現在的屯田已經糟得不能再糟了，死馬當活馬醫也罷。

（13）你的頭像傻得不能再傻了！

（14）說出來反正就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

例（12）是對屯田的情況的一種描述，表示屯田的情況已經糟到了極點，具有很強的主觀意味；例（13）表示頭像已經傻到了極點，也是一種主觀評價；例（14）表示簡單極了，沒有更簡單的了，也是具有很強的主觀色彩。

X為動詞時，其意義為“X的程度達到了極致”，是“X得不能再X”構式的拓展意義。筆者發現搜集到的幾個動詞均可表示程度，其意義也具有伸縮性。但在搜集到的語料中也出現了一些本身并不能表示程度含義的動詞，卻也開始出現在該構式中，比如：“睡”“穿”出現了3次，“升”“跌”“補”等出現了2次，還有很多，比如：“開”“餓”“給”“吃”等出現了1次。由這類動詞構成的“X得不能再X”構式表示“X導致的結果的程度達到了極致”，比如：

（15）還是那條大人穿得不能再穿的破布制服褲子。

（16）把升得不能再升的房價降一點點。

（17）我乖乖遵命，向東他們竟然也一言不發看我吃得不能再吃。

這些動詞一般不能用“很”等程度副詞來修飾，但是由于這些動詞所表示的動作可以反復出現或者一直持續，而導致了一定的結果，這種結果的量已經達到了極致不能再增加。這些動詞所表示的動作在持續時間上或出現頻次上具有量的差別。這些詞均可以和表示數量的詞語連用，比如：穿了一年，穿了兩次；睡了一夜，升了三次等等。例（15）“穿得不能再穿”表示的是說話人主觀上認為由于穿的時間久、次數多，導致很破了，已經不能再穿了；例（16）表示說話人主觀上認為房價已經升過了很多次，房價已經很高，導致已經沒有了再升的空間，或者已經超過人們的承受能力；例（17）表示因為不停的吃，持續了足夠長的時間，導致肚子已經吃飽，飽的已經達到極致，不能再多吃一點。

根據搜集到的語料本文發現，表示心理活動的動詞也出現在該構式中，因為該類動詞，具有程度的差別，一般可以用“很”等表示程度的詞來修飾，比如：很愛、很喜歡、很羨慕、很討厭等等，其意義通常表示該動詞所表示意義的程度極高，比如：

（18）我一直是愛你的，愛得不能再愛了。

（19）你早知道霖不是你親弟弟，而你對他卻是喜歡得不能再喜歡。

這些表示心理活動的動詞也具有程度的差別，比如：（18）和（19）兩例中“愛”和“喜歡”都可以用“有點”“很”“最”來修飾，都具有程度的差別。例（18）“愛得不能再愛”表示愛的很深，其程度已經達到了極致；例（19）表示非常喜歡，其程度達到了極致。

在語料庫中還檢索到了X為名詞的情況，比如：

（20）暗香來襲配著泉水姐姐的音樂真是文藝得不能再文藝，清新得不能再清新了。

（21）我一直覺得這是一本八卦得不能再八卦的雜志了。

因為該構式中助詞“得”一般要求前面是形容詞或動詞，“再”后面一般為形容詞，名詞受到該構式的壓制，表現出了形容詞的性質，表示“X的典型程度已經達到了極致”。（19）表示該音樂具有典型的文藝特征，并且其典型程度已經達到了極致；（20）表示該雜志是典型的發表八卦言論的雜志，而且其典型程度也已經達到了極致。

總而言之，“X得不能再X”構式具有拓展的趨勢和潛勢。除了表示程度的形容詞以及可以表示程度差異的一些行動動詞外，某些能導致某種結果的行動動詞，表示心理活動的動詞，以及一些意義較為抽象的名詞也開始被“X得不能再X”構式所允準。

四、結束語

有的學者認為“X得不能再X”構式有變換形式，即用“很難”代替“不能”，構成“X得很難再X”。從意義上講，“X得很難再X”構式的意義與“X得不能再X”構式的意義有區別，“X得很難再X”構式的意義接近極致，但并未達到極致，比如：“好得很難再好”雖然難更好，但并非不可能。再以“得很難再”為檢索詞，在北京語言大學現代漢語語料庫（BCC）中進行檢索，沒能檢索到數據。繼而在北京大學現代漢語語料庫（CCL）中檢索，也未能檢索到相關數據。因此，可以推測“X得很難再X”構式的應用并不廣泛，也不活躍，其使用范圍與“X得很難再X”構式也具有較大的差異。Goldberg認為構式是形式和意義的配對。“X得很難再X”構式與“X得不能再X”構式在形式和意義上均不相同，因此，即使“X得很難再X”構式存在，也應該看作是與“X得不能再X”構式不同的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