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 陜西工業職業技術學院
20 世紀50年代以來,在歐美發達國家,由于朋克、嬉皮、光頭黨等青年文化和青年運動的蓬勃發展,不少學者都將研究的目光聚焦于這些千奇百怪的亞文化形態中青年的奇裝異服、反抗態度等“偏差行為”,對其的大量研究大體可歸為兩類:將年齡和生理差異作為該文化現象根源的世代解釋模式和更關注青年群體種族、階級和社會角色的結構解釋模式。但是隨著結構解釋模式的杰出代表伯明翰學派在該領域研究的不斷深入及輝煌成就,從60年代起,世代解釋模式逐漸退出了歷史舞臺,結構解釋模式在青年亞文化研究領域大放異彩。
伯明翰學派的亞文化理論深受“文化馬克思主義”和新左派思潮的影響,政治色彩濃郁,具有強烈的階級屬性并對社會文化進行了強烈的批判。在伯明翰學派的理論中,青年亞文化是深層社會危機的淺在表現,是社會形態發生巨大轉變的預先征兆,是因種族地位、貧富差距、文化侵略所導致的階級矛盾的具體體現。在壓抑和備受限制的社會環境中青年群體通過“出格”的行為尋求刺激,用風格化的語言、服飾來形成一種自治和彼此的認同,他們試圖通過這些外在的行為語言來獲得一種自由,并為這種自由賦予價值和意義,以此來證明自己的獨立性和非統治性。
伴隨著電腦、手機全面入侵青年的生活,世界范圍內的青年亞文化形態發生了巨大轉變。朋克、光頭黨、嬉皮士漸漸淡出了歷史舞臺,取而代之的是御宅族、同人女以及各種類型的粉絲群體。青年亞文化在新媒體時代似乎變得更加“柔和”,他們不再關心政治也不與主流文化發生正面沖突,他們以興趣愛好為出發點,在虛擬世界建立一個個獨立封閉的小圈子來安放自己的文化形態與文化創造。因此,學者們開始質疑以伯明翰學派為代表的傳統青年亞文化研究的方向與成果,批評其對青年亞文化的解讀政治指向性太強,不再適合新媒體時代青年亞文化的新樣態,企圖在后現代理論話語中找到新的研究觀點與視角建立起“后亞文化”的研究框架。
后現代話語體系強調割裂、獨立的看待問題,在這樣的背景下,托生于后現代研究框架的后亞文化研究摒棄了其歷史發展的脈絡,削弱了其與主流政治文化的博弈,因而傳統亞文化研究的重要面向——“亞文化的抵抗性”逐漸被邊緣化甚至淡忘了。從現實的角度來看,“后亞文化理論”似乎與我們日常中所觀察到的新媒體時代的青年亞文化現狀更為貼合,是亞文化理論研究發展的自然產物,但是這種“去歷史”、“去政治”,將研究目光集中于對文化形態外在的描述上,是否是一種對當代亞文化的輕視?是當代青年亞文化僅剩消費、娛樂與自我認同還是我們的研究僅僅只關注亞文化的這些面向?
對于新媒體時代青年亞文化研究淺顯化、娛樂化的特點,很多研究者發出了質疑的聲音。他們認為這種摒棄政治經濟背景,對文化割裂的研究是空洞無物的,也是帶有主觀偏見的。它們將亞文化研究限制在了一個狹小的范圍內,喪失了與其他領域交流、對話的機會與權力,是對亞文化豐富性與深刻性的扼殺。
文化研究的方向與重點不可能是一成不變的,它必然會隨著新的文化樣態的出現與變化做出相應調整,但目前后亞文化研究所呈現出的狀態到底是順應時代的發展還是將其膚淺化、表面化值得我們深思。
從文化研究發展的角度來看,當前學者們對新媒體時代青年亞文化的研究與傳統的研究角度、方向背道而馳,他們將青年亞文化從歷史文化的脈絡中摘取出來,把它看作一種符號現象進行解讀,更關注其外在特征與符號價值,從而忽略了對其深層次文化內涵與訴求的挖掘。在現有的研究思路下,各種亞文化群體通過創造新奇的符號來進行娛樂、表達以實現自我認同,他們似乎獨立于社會主流文化之外,建立了一個屬于自己的獨立王國。此外,現有的所有研究和論調都是再用社會主導文化和成人的角度進行評判,缺少文化創造自己的聲音,這也是目前對青年亞文化研究中的重要缺失。
這些缺失提醒我們,盡管后亞文化研究是在傳統亞文化研究基礎上的新方法,但我們也必須尋找新的思路,推動亞文化研究向縱深發展。在這一層面上,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恢復亞文化研究與主流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的持續互動,將其放置于一個更大的平臺,在歷史的脈絡與多種文化要素的勾連中對其進行探索與解讀,杜絕自說自話。與此同時,將青年亞文化群體成員納入研究中,從內在的角度挖掘其內涵意義,摒棄旁觀者、批判者的姿態,這樣可能才能讓我們的研究更接近亞文化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