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催征笛吹怨

曹津源

古詩詞中的樂器，或彈奏歡樂，或拉出愁懷，或吹響憤懣，或敲擊悲壯，都與“情”字相關。樂器為詩人而存在，詩人因樂器而動情。

一、夜磬敲擊失意情

請聽李商隱的《北青蘿》：“殘陽西入崦，茅屋訪孤僧。落葉人何在，寒云路幾層。獨敲初夜磬，閑倚一枝藤。世界微塵里，吾寧愛與憎。”詩人披著夕陽的余暉，到茅屋中去探訪孤僧，只見落葉遍地，寒云繚繞，山徑重重。沒有找到要訪的人，詩人悠閑地倚杖而立，聽著黃昏中獨自響起的磬聲，并由此悟到佛家禪理——大千世界，俱在微塵，我還需有什么愛與憎呢？你看，本來清幽的磬聲能滌蕩心胸塵埃，在這里卻用來反襯詩人抑郁苦悶之情，悠悠磬聲仿佛就是揮之不去的失意情思。

二、琵琶彈奏悲壯情

琵琶屬絲竹樂器，高手能彈出細膩溫柔的情意或千軍萬馬的氣勢，而在王翰的《涼州詞》中，彈奏的是一種特殊的悲壯。請聽：“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在艱苦荒涼的邊塞，戰士們開懷痛飲，那節奏急促的聲聲琵琶，是催人出征，還是勸人盡興？也許都有吧。我們在琵琶聲中聽出了豪放曠達，也聽出了幾分悲壯，因為畢竟“古來征戰幾人回”啊！

三、羌笛吹送盼春情

這是王之渙著名的《涼州詞》：“黃河遠上白云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羌笛聲聲飄蕩在風沙之中，訴說著壓抑多年的盼春心情，還有對統治者不顧戍邊士兵生活的哀怨。范仲淹“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漁家傲》）中的悠悠羌聲，也是抒發久戍邊關思歸而不得的凄涼心境。

四、交響一曲別離情

這一曲交響樂出現在岑參的《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中：“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詩人運用列錦手法，不用一個動詞，而是一連列出三種具有地域特色的樂器，讓讀者想到多種樂器競相演奏的熱烈氣氛，感悟詩人雪中送客的深情摯意。“山回路轉不見君”，但那“胡琴琵琶與羌笛”的交響一曲，卻久久回旋在讀者心頭……

五、笙歌盡唱游春情

歐陽修的《采桑子》贊美的是暮春景色：“群芳過后西湖好，狼籍殘紅，飛絮濛濛，垂柳闌干盡日風。笙歌散盡游人去，始覺春空，垂下簾櫳，雙燕歸來細雨中。”詩人憶想初春時節，那響亮的笙歌多么動聽，游春的場面何等喧鬧，雖然現在游人已去，盛況不再，但殘春之景不也值得人們留戀嗎？

六、憶笛更覺漁唱凄

古詩詞中的樂器演奏聲有時與其他聲音聯系著描寫，或對比，或反襯，或烘托。請讀陳與義的《臨江仙》：“憶昔午橋橋上飲，坐中多是豪英。長溝流月去無聲。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二十余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閑登小閣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漁唱起三更。”你聽，“吹笛到天明”，何等歡樂，多么盡興！然而今天呢，“漁唱起三更”分明與“吹笛”之樂成為鮮明對比，古今興衰變幻之事盡付諸漁唱樵歌，北宋亡國后無限感慨凄涼之情本是難以言說的，卻借助兩種樂音的對比表現得耐人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