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度我國宏觀經濟政策著力點

□山東財經大學教授、本刊特約專家 李德荃

由中共中央、國務院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是我國最高規格的經濟會議。自1994年起，每年年末舉行一次。該會議是研判未來一年我國經濟工作重點與經濟政策基本趨向的重要窗口。2018年12月19日至21日，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在北京召開。這次會議首先回顧總結了2018年度的經濟工作，分析了當前的經濟形勢，進而對2019年度的經濟工作做出重大戰略部署。

2018年以來，我國經濟與社會的發展駛入重要歷史關口。在國內，產業升級與調整正處于臨盆陣痛期，困難重重；國際上，貿易保護主義猖獗，美國高舉貿易戰的大棒，聲色俱厲、咄咄逼人。盡管如此，2018年度我國的總體經濟態勢仍屬穩健。預計2018年的實際經濟增速將略高于6.5%的既定目標；物價水平（CPI）仍將明顯低于3%的長遠控制目標；居民的消費意愿尚屬強勁；民間投資意愿趨向積極。在國際經貿領域，“一帶一路”倡議獲得越來越多國家和地區的正面回應，我國的國際經貿格局正發生歷史性的積極變化，對單一經濟體的貿易依賴趨于減弱，國際貿易的區域結構逐步優化。

正是基于上述判斷，本次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既充分肯定成績，又充分意識到我國經濟運行正處于穩中有變、變中有憂的局面，外部環境復雜嚴峻，經濟面臨下行壓力。會議認為，我國經濟的發展擁有足夠的韌性、巨大的潛力。我國仍處于并將長期處于發展的戰略機遇期，經濟長期向好的態勢不會改變。目前的關鍵是要善于化危為機、轉危為安，變壓力為加快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動力。

筆者認為，關于本次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所確定的未來工作總體思路，關鍵是把握好如下九個要點：一是統籌推進“五位一體”總體布局，協調推進“四個全面”戰略布局；二是堅持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三是繼續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加快經濟結構的優化升級，著力提升科技創新能力，加快綠色發展，堅持推動高質量發展；四是深化市場化改革，加快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擴大高水平開放；五是激發微觀主體活力；六是穩就業、穩金融、穩外貿、穩外資、穩投資、穩預期，提振市場信心；七是繼續打好三大攻堅戰；八是切實增強人民群眾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保持經濟持續健康發展和社會大局穩定；九是積極參與全球經濟治理體系變革。

會議認為，我國經濟運行的主要問題仍然源于供給側結構性的矛盾，因此必須繼續堅持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不動搖，更多運用市場化、法治化手段，在“鞏固、增強、提升、暢通”八個字上下功夫。要鞏固“三去一降一補”成果，推動更多產能過剩行業加快出清。要降低全社會各類營商成本，加大基礎設施等領域補短板力度。要增強微觀主體活力，發揮企業和企業家的主觀能動性。要建立公平開放透明的市場規則和法治化營商環境，促進正向激勵和優勝劣汰，培育更多的優質企業。要提升產業鏈水平，注重憑借技術創新和規模效應生成新的競爭優勢，重視培育和發展新的產業集群。要暢通國民經濟循環，加快建設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現代市場體系，提高金融體系服務實體經濟能力，形成國內市場和生產主體、經濟增長和就業擴大、金融和實體經濟的良性循環。

會議指出，2019年度我國的宏觀經濟政策將強化逆周期調節，繼續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和穩健的貨幣政策，適時預調微調，穩定總需求。積極的財政政策要加力提效，要實施更大規模的減稅降費，較大幅度增加地方政府專項債券規模。穩健的貨幣政策要松緊適度，保持流動性合理充裕，改善貨幣政策傳導機制，提高直接融資比重，解決好民營企業和小微企業融資難融資貴問題。結構性政策要強化體制機制建設，堅持向改革要動力，深化國資國企、財稅金融、土地、市場準入、社會管理等領域改革。要強化競爭政策的基礎性地位，創造公平競爭的制度環境，鼓勵中小企業加快成長。社會政策要強化兜底保障功能，實施就業優先政策，確保群眾基本生活底線，寓管理于服務之中。

基于上述精神，會議確定明年應重點抓好如下七項工作或任務：一是推動制造業高質量發展；二是促進形成強大的國內市場；三是扎實推進鄉村振興戰略；四是促進區域協調發展；五是加快經濟體制改革；六是推動全方位對外開放；七是加強保障和改善民生。

關于2019年度的經濟政策，筆者認為有如下五個要點尤其值得關注。首先，培育優良的投資環境是穩增長的基礎，因此必須建立公平開放透明的市場規則和法治化營商環境，并盡可能地降低全社會各類營商成本。在這方面，各個地方、各級政府究竟能拿出怎樣的具體政策或措施，尤其值得期待。其次，2019年度的社會基礎設施投資規模預計將會大幅增長。具體包括城際交通、物流、市政等傳統基礎設施建設、農村公共基礎設施建設、自然災害防治能力建設以及人工智能、工業互聯網、物聯網等新型基礎設施建設等。第三，2019年度將會進一步完善社會保障制度與體系的建設，增強民眾消費能力，培育國內消費市場。例如，加快教育、育幼、養老、醫療、文化、旅游等服務業的發展以及改善消費環境等。第四，2019年度將會陸續推出更大規模的減稅降費政策或措施，地方政府專項債券規模將會有較大幅度的增加，財政政策趨于積極。第五，為保持流動性合理充裕，預計2019年度的貨幣政策會相對寬松；并且，為提高直接融資比重，預計資本市場會顯著發展與走紅。

早在2018年初，中國人民銀行就開始聚焦單戶授信500萬元以下的小微企業貸款、農戶貸款等，實施普惠金融定向降準優惠政策。2019年1月2日，為貫徹落實本次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精神，中國人民銀行又宣布自2019年起提高適用普惠金融定向降準的小微企業貸款考核標準，亦即把“單戶授信小于500萬元”的適用條件提高到“單戶授信小于1000萬元”。這是一項擴大普惠金融定向降準優惠政策覆蓋面的舉措，一方面可以增加儲備貨幣的投放量，另一方面可以刺激金融機構進一步拓展普惠金融業務的熱情。

1月4日，為進一步支持實體經濟發展，優化流動性結構，降低融資成本，中國人民銀行又決定將金融機構的存款準備金率下調1個百分點。目前,納入廣義貨幣的存款約151.4萬億元人民幣，因此本次調低準備金率1%，約將釋放儲備貨幣1.5萬億元，加上即將開展的定向中期借貸便利操作以及普惠金融定向降準動態考核所釋放的資金，再考慮今年一季度到期的中期借貸便利不再續做等因素，預計凈釋放的儲備貨幣可達1萬億元左右。目前的廣義貨幣乘數約5倍，這就意味著本次調低法定存款準備金率政策將會促使整個銀行系統新增投放約5萬億元的信貸資金。

實際上，自2011年起，我國存款性金融機構的存款準備金率便已進入下行通道。大型金融機構的法定存款準備金率由最高點接近22%的水平，穩步降低到目前的13.5%；中小型金融機構則降低到11.5%。考慮到近期國內外嚴峻的經濟環境，不排除2019年度進一步降低法定存款準備金率的可能，甚或有可能交叉使用降低存貸款基準利率這一政策工具。

不過，穩健偏寬松貨幣政策的實施也會產生后遺癥。尤其要特別注意避免重現房地產市場乘勢暴漲的問題。各級政府應從戰略高度來理解穩定房地產市場的重要性。房地產市場的穩定不僅攸關產業結構的優化，攸關社會穩定，而且也是培育消費市場、優化投資環境的重要前提。因此，必須確保增量資金主要流向實體經濟，助力于產業結構的優化，并有效增加小微企業、民營企業的資金供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