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電影何時真正步入工業化“藍海”？

王哲

“我沒見過黑夜，我沒見過星星，我沒見過春天、秋天和冬天。我出生在剎車時代結束的時候，那時地球剛剛停止轉動……”這是引爆中國電影春節檔的《流浪地球》原著中的開篇之語。擁有非凡想象力的原作者劉慈欣并沒有預想到，《紐約時報》在將近20年后會用一篇《中國電影工業終于加入太空競賽》盛贊電影《流浪地球》成為中國電影工業黎明的新開端。

“在中國綜合國力不斷提升、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日益獲得世界共識的背景下，只有把中國文化與先進的工業和技術能力相結合融入電影產業，才能推動中國從電影大國發展成為電影強國。”清華大學教授、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尹鴻說，中國傳統電影以往的粗放制作模式已經成為電影產業發展的“絆腳石”，加速中國電影工業的現代化進程，已成為業界共識。《流浪地球》等一批真正“工業化”的中國電影口碑票房雙豐收，從中國走向世界，為中國電影工業從幼稚走向成熟帶了個好頭。

告別粗放式“小作坊”邁入“重工業化”時代

中國電影市場已成為全球電影市場增長的主引擎。近年來，中國影院和銀幕數保持較高增速，中國正在向世界第一大電影票房市場邁進，諸多好萊塢大片紛紛植入中國元素以迎合中國市場，而與此形成鮮明反差的是，中國電影工業化水平仍處于初級階段，高科技影棚建設、先進拍攝設備的使用、數字化后期制作一直是中國電影的“短板”。

中國電影家協會分黨組書記張宏表示，中國有2000多家出品電影的公司，但其中大部分都沿襲“小作坊”的制作模式，拉朋友找親戚搭伙組一個草臺班子就開拍電影的不在少數，因此也出現了一大批粗制濫造的“作品”，此前“爛片”“神劇”頻出也是這種情況造成的惡果。

尹鴻進一步分析，工業化的重要特征是能夠高效率地按照既定的標準規模化生產，這就需要先進的流水線生產設備和車間。現代電影工業既要融匯創作者獨到思想與審美的藝術創造，也需要高工業規格與高技術支撐，缺一不可。國內大多數影視基地都是以“外景地+影視旅游”模式為主，可以說是還處于“農業時代”，明確以工業電影基地定位的基地非常稀缺，位于青島的東方影都目前是國內規劃最超前、標準最高的工業電影基地。今年電影春節檔票房冠亞軍《流浪地球》《瘋狂的外星人》都是在青島東方影都——靈山灣影視產業園里置景拍攝的，此前，張藝謀的號稱中國電影史上第一部“重工業電影”的《長城》也是在這里拍攝的。

《中國報道》記者近日走進青島東方影都——靈山灣影視產業園區探訪，這里位于青島西海岸新區的中心地帶，40座已經建成的攝影棚排列整齊，區別于以往人們熟悉的影視城的那種鬧鬧哄哄的“人間煙火氣”，這里充滿著后工業時代的冷靜與內斂，包括目前全球最大的一萬平方米的攝影棚、影視服裝道具加工廠及世界先進的影視后期制作工廠、全球唯一的室內外合一的水下攝影棚組成的“矩陣”像一座巨型現代化工廠的一個個標準化車間。“前不久最火的DC‘宇宙電影《海王》這樣的水下大制作在這里拍攝完全沒有問題。”園區的工作人員自豪地告訴記者。

青島靈山灣影視局（籌）黨組副書記汪舵向《中國報道》記者介紹說，目前的園區是滿負荷的運營狀態，正在這里拍攝的兩部大制作《封神》和《刺殺小說家》分別于去年9月和11月開機，這兩大劇組就分別占用了11個和16個棚，此前《特警隊》《閃光少女》已經在這完成了拍攝，后續項目也有《太空2049》《天星術》等20多個在排隊。園區中，標記為黃色的是攝影棚、藍色為置景車間、綠色為配套部門，最大的萬米攝影棚被《封神》劇組占據，棚內搭建了一大片原始森林場景。據工作人員介紹，短暫的春節假期之后大棚里很快就將恢復到火熱的拍攝階段。

據介紹，《瘋狂的外星人》與《流浪地球》就是2017年前后腳在東方影都開機拍攝的。“大家為這兩部電影中運載車、地下城、空間站的逼真而嘆為觀止，是因為它們都沒有使用綠幕特效，而是來自耗費大量人力物力的精雕細琢的實景搭建，這才有了和好萊塢鴻篇巨制比肩的效果。”園區負責人向記者介紹說，置景車間僅為《流浪地球》就加工制作了1萬多件道具，置景延展面積相當于14個足球場大小。

園區工作人員向記者介紹，《流浪地球》起初借用了給《瘋狂的外星人》搭建的40多平方米的太空艙和宇航服，后來又設計搭建了大型太空艙，為此，置景車間的設備不間斷地雕刻組裝了近兩個月。

“用工業化拍攝手法將每一個細節、每一個工種都完美組合在一起，才共同創造出了這部口碑、票房爆棚的影片。”尹鴻向《中國報道》記者表示。

走全產業生態鏈的道路

“電影工業化最終是要營建一個全產業生態鏈。”尹鴻指出，完整的電影產業鏈包括研發、融資、制片、宣傳、發行、版權交易、衍生產品開發等，電影工種包括服、化、道、攝、錄、美、編、導、演等，而目前中國這些環節的標準化程度不高。“一流的技術平臺，完善的產業鏈條，專業的制作流程，國際化的服務水平，這四方面平衡發展，中國才能出現真正意義上的東方好萊塢。”

東方影都也在這方面進行了諸多探索，東方影都影視產業園區負責人孫恒勤曾向記者表示：“為吸引電影創作者更好地進行藝術創作，東方影都的補貼政策最高可以達到40%，這在國內是最高的，在國際上也是有競爭力的，高達50億元的影視產業發展專項資金也已啟動。”

記者注意到，影視園區周邊的創智產業園正在集聚建設影視后期制作基地，藏馬山影視外景地將于今年建成啟用，影視園區附近已建成了巨大體量的融創茂商城與電影博物館、影人公寓等，星光島上也已經建成了超五星級酒店群以及大劇院、游艇會等配套設施，清華青島藝術與科學創新研究院也已經開工建設，北京電影學院現代媒體學院和上海戲劇學院藝術學校已經開始招生。但從目前來看，它們與影視工業園區產生足夠的呼應作用還尚待時日。

知名文旅產業融合策劃人、《歌游中國》總導演衛青在接受《中國報道》記者采訪時指出，現在火熱的文旅融合概念的真諦是讓文化產業真正落地，為旅游注入文化靈魂，電影業與很多產業都有天然的互動屬性，關鍵就看是否有能力去打造全域化的產業體系。任何一個以工業化為宗旨的影視基地，都要充分考慮自己如何與周邊文化生態相融合，電影工業與文旅融合發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