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伴你神往

馮新生

個性精品咖啡品讀地，恰如邂逅一位才華橫溢卻個性凸現的詩人，讓你不得不收斂不良情緒，不得不與之溝通、直到與之相擁。

京城，確有不少能讓人靜坐沉思、讓人還原自我的咖啡館。你在黃昏時分踏入，慵懶倚在一個角落，欣賞一抹夕照游移遠去、余輝暗淡，便拉開玫瑰紅色調的歐式窗簾，看老胡同深處的點點燈火。時而，見鄰桌訪客約了三五知己閑聊，指點小店老板的私家收藏，翻閱書架上紙頁發黃的老舊雜志，追懷城市的前世今生……史潮遠矣，這里可有一二遺存？

你認定，或暗香涌動、或五彩斑斕的咖啡文化，成為“京城慢游”之佳選，成為填補你心境空白的溶液。

那晚，你來到西城區什剎海一家咖啡屋，無意中發現一位女性文友與一位長者品飲咖啡。這位在微博中稱自己“事業屢敗屢戰”的才女，凝視著摩卡蛋糕與法國粗紅糖，星光般的淚滴在燭光中閃動。她在校期間的博士生導師——那位頗具名氣的學者坐在她對面，目光同樣深沉。為不讓時間凝固太久，年長的學者把花色咖啡輕放在她的面前，先用精致的羹勺輕輕撥移浮聚在咖啡層面的奶油，然后，用目光示意，請她品嘗一下。她品嘗后，微微聚了一下眉峰，面呈不悅。

你深知，那款咖啡初入口中，有苦寒感。長者見狀，第二次用手示意，請她品嘗躲在咖啡杯一角、點綴了草莓、櫻桃的奶油。瞬間，她眉頭舒展——甜、爽。長者又微笑著替她用羹勺攪拌了一下，她品嘗后，眼里閃現喜悅，臉上蕩漾晨霞。她的心語是否說：苦中有甜、甜中含苦，這就是人生？

有所感悟的她，滿臉陽光，把杯底沉淀著淺橙色的利口酒、膠糖蜜一飲而盡。開顏一笑、十分甜美。你看到，品飲咖啡的過程，沒有說教、沒有勸慰，僅憑一杯多味花色冰咖啡，便使那才女讀懂了人生。當時，你忽然領悟了美學著作中所闡述的“藝術作品的意味層，是超越語言的無意義而傳遞出的‘意義，喻示了人生深層次的‘意味?！?/p>

用美學觀點品咖啡，感覺自是不同。美女散文作家目送導師走遠后，在你對面坐下，向你詮釋著咖啡一詞的源頭……

盡管你早讀過咖啡史料，還是聚精會神地聽她娓娓道來。直到她說，咖啡一詞源自希臘語“kaweh”，意思是“力量與熱情”。直到她莞爾一笑，放下托盤，與你揮手道別……

多年采寫、多年奔走，讓你感知：好的咖啡館，不僅強調咖啡的品相、口感，內部及周邊環境也極為重要。個性精品咖啡品讀地，恰如邂逅一位才華橫溢卻個性凸現的詩人，讓你不得不收斂不良情緒，不得不與之溝通、直到與之相擁。

你自然不能忘記，兩年前，在上海采訪之余，曾走入一條較為僻靜的小街，見到一家外貌低調、內部環境優雅，多有外賓進出的中端酒店。鑒于好奇，你在里面小坐。你見到，酒店前廳面積不大、格調古樸，廳堂、過道裝飾品凸顯瑪雅風情，像是隨意布置的家庭式博物館。等待辦理入住的客人，或是在前廳會友的客人，不必像諸多高檔酒店大廳那樣：以浮躁表情，站在前臺前面，以貪求神態，留在言商的茶座。但見來客都沉浸在翰墨書香中，讓身心融入翻閱與靜讀的意境。讀累了，來客自助研磨、深切體驗酒店免費贈與的意大利咖啡。但見棕褐色液體徐徐流入杯中，瞬間，濃郁的香氣、隨處可見的綠植、室內外水景的聲韻，背景音樂的柔曼悠長連同和悅的笑容，似乎在詮釋電視劇《巴比倫飯店》那句臺詞：“客人在酒店，通常就待一兩個晚上，但在這短暫的時間里，我們會讓你成為你渴望成為的那個人?！?/p>

那天，你坐在縈繞咖啡香氣的書房，不知為什么，很想讓思緒飛揚，在法國“左岸旅游”最佳地帶飄落、游移……

黃昏的云朵下，那奔騰的塞納河，把巴黎分成兩個區域：河之北為右岸，河之南為左岸。右岸多見銀行，左岸多見咖啡館。在左岸，你隨便走進一家咖啡館，一不留神，會坐在薩特寫作的燈下，靠在畢加索發過呆的窗口旁……忽然，洋溢異國情調的咖啡文化深深吸引了你。你以閑逸步履，邁入巴黎歷史最久遠的咖啡館——普洛各普咖啡館，聽服務生用略感生硬的中文，介紹這里曾經擁有的高端人脈……

18世紀的盧梭、伏爾泰、狄德羅曾在此沉思品飲。19世紀的雨果、左拉、巴爾扎克曾在此構思寫作。20世紀的加繆、薩特、西蒙·波伏瓦曾在此探討藝術。巴黎人所認同的那句話就是：“左岸的人們，在咖啡館談歷史名人與文學藝術，其它地方的人們，是在咖啡館談生意的得失與情感的糾結?！?/p>

你品著頂端級別的咖啡，聽眉目清秀的侍者講述歷史名街的前世今生，恍然在歷史隧道游走了一番。

那是史籍字里行間展現過的生動一幕：十七世紀，路易十四遷居在凡爾賽宮之后，左岸，成為都市中心去凡爾賽宮的必經之路。由此，巴黎的達官新貴、社會名流從八方涌來，座座私家公館相繼建起，時尚格調與氛圍，在這里蓬勃升揚。浪漫的左岸，開始與右岸那王宮府邸、商業大街組成的權力和經濟中心形成鮮明對照?！坝野队缅X，左岸用腦”的概念由此形成。

“用腦”的左岸，不久便盛開文藝之花，舒展休閑之葉。不僅各種書店、出版社、小劇場、美術館、博物館等態勢火爆。饒有風情的咖啡館也應運而生。緊靠賽納河左岸的圣米歇爾大街，日日夜夜彌散著誘人的焦糖香氣……

你清晰看到，在離大教堂不遠處的蒙巴納斯大街上，知名度居高不下的丁香咖啡館（Cafedegirofle）在夜色中燈光柔曼。你恍然看到，俄裔法國作家夏加爾、美國的亨利·米勒、愛爾蘭的喬伊斯、音樂家斯特拉文斯基、畫家畢加索……邁著悠閑步履走進走出。只有一位作家進去后，很長時間沒有出來，他就是海明威。因為，他在這里構思了《太陽照樣升起》。至今，丁香咖啡館的“海明威之椅”依然是攝影、攝像鏡頭的聚焦點、“海明威胡椒牛排”依然這里的招牌菜。

你在那條老街、那家老屋，感受到浪漫的真實內涵……

一陣急雨敲窗，讓你從時空隧道迅速歸來。能讓你忽略三丈紅塵、能讓你感知靜謐之美的咖啡屋。窗外，什剎海的綠波輕輕拍打著岸石，室內，只剩下你，還有縈繞半壺咖啡、似有似無的背景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