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大學歷史學院考古學系 四川 成都 610041)
吐蕃進入中亞、印度的路線:一為西經勃律繞道蔥嶺進入西域的“勃律道”。二為由吐蕃經過象雄(羊同),過迦濕彌羅(今克什米爾)而進入中天竺或從吐蕃西南方向經過泥婆羅(今尼泊爾)到天竺。也就是說通過這些路線向西可越過喀喇昆侖山口至印度、巴基斯坦和克什米爾;向北則可直通帕米爾高原直到蔥嶺之西。(即今新藏公路干線)
吐蕃進入西域的主要路線:一為從西北喀喇昆侖、帕米爾進入→稱其為“中道。然中道可再細分為兩條路線:從穿越昆侖山與喀喇昆侖山的阿克塞欽地區一線以及穿越于闐南山進入西域,其線可謂“吐蕃─于闐道”。二為從青海至西域的青海道,又稱吐谷渾道、河南道,也可從此道進入成都。
吐蕃入滇的路線:主要沿著瀾滄江、金沙江南下,從拉薩東行經工部地區進入西藏東南的芒康及四川巴塘一代,再向南順江而下沿著瀾滄江、金沙江之間的河谷地帶進入滇西北地區得以通南詔。然吐蕃在金沙江之上建了鐵橋,漢文文獻中稱其為“神川鐵橋”,于大理漾濞江架設了鐵索橋目的在于打通南詔和大理之路。
吐谷渾為遼東鮮卑慕蓉部遷入西北地區的一支。于公元329年建國。其疆域包括甘南、四川西北、新疆的且末、鄯善、青海地區。魏晉南北朝時稱“河南國”,西晉時又稱“阿柴”。隋唐時期正式稱為“吐谷渾”,中唐時又稱為“退渾”,吐蕃占領其地以后也多稱此名,故于吐蕃簡牘中也常出現“阿柴”、“阿豺”、“退渾”,皆以代表“吐谷渾”。《晉書·吐谷渾傳》記載:“吐谷渾,慕蓉廆之庶長兄也,其父涉歸分部落一千七百以隸之。”說明“吐谷渾”為人名而后逐漸轉變為國名。
《唐代交通圖考》中提到:“而鄯州直西行于青海北岸,經魚海軍治吐谷渾都伏俟城,亦通西域與吐蕃。此殆西漢循遑水至龍夷城之故道也,唐世利用,似不如西北、西南兩道之盛。此其主道之大畧也,故河湟地區亦為通西域之一重要道路,諸凡使臣、僧侶、胡商來往于中國與西域之間者,及往往取道于此。”
“唐代河湟青海地區當唐與吐蕃之主要通道,亦為唐通西域之孔道之一,故地處要沖,成為唐蕃交兵之主要戰略地帶?!?
《釋迦方志》:“自漢至唐往印度者。其道眾多未可言盡?!?。又西減二百里。至清海。海中有小山。海周七百余里。海西南至吐谷渾衙帳。又西南至國界名白蘭羌。北界至積魚城。又南少東至吐蕃國。又西南至小羊同國。又西南度呾倉去關吐蕃南界也。……至北印度尼波羅國(此國土吐蕃約為九千里)其中道者。”
由前述史料記載可見,吐谷渾位處西域、吐蕃、唐三者之間的交通樞紐。河曲青海以東以北地區,大致皆為唐置州縣領域;河曲以西,青海西南,西盡河源,乃吐谷渾故地,隋滅之置郡縣,唐征其為屬國,透過其境的交通狀況便可見吐蕃、西域之形勢。
故對吐蕃而言,控制了吐谷渾,其疆域就能直接與唐境接壤,向東可直攻入唐腹地,向西可控制河西走廊,能進而攻取安西四鎮以控制西域。對唐蕃雙方而言,控制吐谷渾,便能夠進而控制整個西域,自松贊干布死后,因繼任贊普年幼,噶爾·東贊全面“輔政”,積極開拓疆土,先后征服吐谷渾及諸多周邊部族、西域等地,吐蕃王朝也因此不斷走向強大,噶爾氏家族掌政的期間積極擴張,也是唐蕃之間緊張的政治關系最大因素。故唐、蕃之間對于爭奪吐谷渾有了三次大規模的戰爭,即:大非川之役、青海之役、素羅汗山之役,三次戰役長達25年之久,唐朝依然無法收復吐谷渾故地,吐谷渾故地成為吐蕃的別部。同時也與吐蕃噶氏家族勢力消亡有所關連。
吐蕃吞并吐谷渾后,大部分吐谷渾人留在青海受到吐蕃統治,而諾曷缽的親信遷居內地。吐蕃允許被吞并的民族保留原來的組織形式和權力機構且保留吐谷渾的獨立性,并與吐谷渾上層統治集團保持通婚聯姻關系,但吐谷渾必須定期向吐蕃王朝繳稅,提供吐蕃的軍事所需。
于青海省海西州都蘭縣熱水鄉、夏日哈鄉等發掘多座唐代吐蕃墓葬,除了出土絲織品、鐵器、木器、陶器等,還出土一批金銀器,其中有幾件金銀器有著濃厚粟特風格。
不規則四方連續環狀忍冬唐草飾片、寶花形環狀忍冬唐草紋飾件2,出土于都蘭吐蕃墓的一號大墓中的殘損木器上,中間紋飾呈現鏤空狀,滿布四方連續排列的環狀忍冬紋,其最高為30、最寬為26.5、厚0.01厘米。寶花形環狀忍冬唐草紋飾件為四瓣花的對稱寶花形式,以環狀忍冬紋組成,紋飾呈現鏤空狀,中央有一長方形孔,長2.2、寬1.2、厚1.2厘米,飾件長9.8、寬7.3、厚0.01、高1.2厘米。鍍金銀質鹿形飾片3出土于熱水一號墓封堆二號陪葬墓中,表面鍍金,捶揲出一臥鹿的形象,長5.6、高3.5厘米。從上述三者出土材料中可以判定出與粟特風格極為相似,不規則四方連續環狀忍冬唐草飾片及寶花形環狀忍冬唐草紋飾件的環狀忍冬紋與唐代金銀器上的忍冬紋有所差異,唐代金銀器上常見由兩個忍冬葉片對卷后構成花瓣,再由若干花瓣組成新的紋飾,如何家村人物忍冬紋金帶把杯外腹紋樣中的忍冬紋樣式與上述的不同,都蘭吐蕃墓出土的金銀器多是整片飾片制成,以鏤空及捶揲的形式表現浮雕的效果,主題多見鳳、鹿,未見駝馬羊,普遍使用鏤空工藝,且動物紋中具有異域風格,而此種手法與粟特風格的金銀器極為類似。
粟特風格金銀器多用整片金屬制成,鑄造、捶楪技法是金屬成型的主要手段,捶楪、陰線淺刻并用,主題紋樣多為捶楪形式,常見于動物、花形的細部,輔助紋樣以魚子紋,慣用連珠紋,主題紋樣常見人物(神、佛)和動物(鹿、駝、鳳、山羊等),且大量使用忍冬植物紋飾,多采用三瓣花形兩片勾葉的形式。
于中國境內也有發現許多與粟特風格相似的金銀器,陜西西安沙波村出土一批唐代窖藏,出土15件銀器,其中出土一件銀碗,碗的形制與紋樣與唐代銀碗極為不同,此碗內底雕有一枝花角鹿,便無其他裝飾,口沿以下內束,然后折成弧狀的斜壁,碗壁上捶揲出十二瓣狀,圈足。捶揲手法盛行于五至六世紀的粟特地區銀器中,且鹿圖騰在波斯及粟特藝術中為常見的題材,唐代藝術中也有用鹿圖騰作為裝飾,但唐代藝術所見的鹿與粟特藝術中所見的花角鹿大不相同。
粟特人從撒爾馬罕移民,且將技術、宗教、文化傳遞至中國西部,對絲路有著極大的影響,以及唐朝軍隊與絲路上各個城市之間的文化傳遞及胡漢文化的融合。
“青海道”是絲綢之路從青海至西域的一條線路。唐代青海與四川西北部被吐蕃所控,據考古材料發現青海都蘭吐蕃墓葬中出土許多粟特錦上常見紋飾的番錦以及與粟特人有關的歷史文物,說明絲綢之路上的粟特人與占領吐谷渾地區的吐蕃人有著密切的關系。
【注釋】
①嚴耕望:《唐代交通圖考·河隴磧西區》,臺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所,1985年,第二冊,第502頁。
②許新國:《都蘭吐蕃墓中鍍金銀器屬粟特系統的推定》,《中國藏學》,1994年第4期。
③許新國:《都蘭吐蕃墓中鍍金銀器屬粟特系統的推定》,1994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