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毅
摘? 要? 數據技術及算法邏輯的日益更新,愈加精細化的用戶行為數據為媒體提供了更為直觀的判斷依據,這進一步強化了新聞生產的“需求驅動”特征。文章認為,技術力量的加入使新聞生產癡迷于“滿足需求”,卻在算法數據中逐漸喪失了“人與社會”多維關系結構的整體性理解,進而把人的表象和人的本質混為一談。鑒于此,有必要將現行的新聞生產邏輯放在多維視角下進行價值邏輯審視,以此來厘清其中存在的各種現實悖謬。
關鍵詞? 新聞生產;需求驅動;價值邏輯
中圖分類號? G2? ? ? 文獻標識碼? A? ? ? 文章編號? 2096-0360(2019)03-0022-02
1? 屬人的需求與生產的需求
價值即事物對人類的意義或作用,是客體滿足主體生命意義的一種“效用”關系。價值的屬人性,決定了價值評價及判斷都須以人為本,以人的生活與社會發展為目標。新聞生產活動的基本原則是真實、客觀、公平、獨立地報道新聞事實以揭示事實的本質,其隱含核心價值內涵是為社會公眾呈現“真”的事實,并推動社會及國家朝著“善”的目標前進。
在“需求驅動”的生產邏輯中,媒體期望能切實把握個體的信息需求,從而為“個性化傳播”奠定基礎。技術的更新為媒體提供了這種可能性,通過對用戶行為分析,媒體獲得了更為直觀且能夠量化的“行為數據”。由此,媒體構建起了“數據”與“用戶”之間的對應關系,“需求”數據成為了新聞生產的直接推力。從表面上看,“滿足需求”似乎體現了媒體的“公器”作用,實質上,囿于技術的“先天缺陷”,媒體在“需求”判斷中,具有將生命個體分解為“行為片斷”的傾向,而出現平面化、匿名化、簡約化的認知問題。在這個過程中,屬人性的價值內涵從新聞生產中剝離出來,而只剩下“為需求而生產”的屬物性邏輯。
鮑德里亞認為,在物質增長的社會里得到滿足的東西,以及隨著生產力的提高愈來愈得到滿足的東西,是生產范疇的需求本身,而不是人的“需求”[1]。在“需求驅動”的新聞生產模式下,媒體選擇性地忽略了歷史與社會維度的宏觀意義建構,忽略了人的價值實現與生命意義目標,導致了大量訴諸感官需求和低級需求的內容充斥媒體,由此,媒體原本所具有的“求善”的價值內涵在功利性的“求利”的生產需求中被解構。
2? 正確的“標準”與平衡的“關系”
新聞生產的本質是關系。在這個無形的關系構架上,關系主體遵循相互承認、相互尊重的交往原則進行互動,以求最終實現人類及社會的良性發展。從關系維度來看,媒體與用戶都在尋求這種結構中的平衡點。在這個結構中,如何認識對方,如何把握對方的需求和意愿,如何理解對于生活、幸福和發展的“核心價值觀”,這些均成為“新聞生產”的動態制約因素。在倫理規范的作用下,既要肯定媒體“求利”的經濟目的,也不能否定人的“求真”“求美”的生活意義訴求,更要為實現社會“求良”“求善”的發展目標而奮斗。由此,新聞關系中的“平衡”狀態,不僅可以視為判斷新聞價值的有力工具,更是檢驗社會倫理認知及文明發展程度的標尺。
從倫理角度而言,“需求驅動”新聞生產遵循的是一種功利主義的競爭倫理觀念,只顧及利益和欲望,難以兼顧新聞關系中多元共生的生態結構。在這種觀念下,媒體孜孜不倦地利用技術力量進行用戶群體的特征畫像、價值評估、需求預測,以實現流量、入口、留存、轉化等各項經濟指標提升。由此,用戶成為越來越有價值的商品,而人的豐富性和多樣性逐漸被各種“需求指標”物化為“生產標準”。波茲曼認為,技術以一種標準的、流水線式的生產模式逐步侵占人類的生產、生活乃至于思想和行為的方方面面,這種趨勢使得個體逐步趨同,進而影響文化的多元化[2]。一旦我們將“標準”納入用戶需求識別系統,就必定會陷入將現實切成片段的傾向,而忽視了新聞倫理結構中媒體與用戶、媒體與社會的多元動態關系中的“平衡”訴求,這也會導致另一個嚴重的倫理錯誤:借“標準化”的名義去侵占和剝奪其他人,甚至是社會的合理訴求。
3? 需求的靜態判斷與動態生成
從認識論維度來看,如何認識“需求”,以及“需求的本質是什么”這兩個問題,構成了媒體認識論的核心。技術為媒體的“需求判斷”提供了更為直觀的判斷途徑,讓生產的指向性更明確,在實踐中有一定積極作用,但“算法”背后的需求判斷卻存在明顯邏輯悖謬。首先,“科學性”的算法邏輯可能在數據處理中擬合度較高,但不意味算法與個體需求相符。其次,在行為數據分析上,大多數媒體的分析平臺僅僅能看一些較為宏觀的統計指標,而缺失了中觀層面的數據關聯,很難說清用戶行為數據背后的實際價值。最后,用戶行為程度的不同,也致使平臺數據的涵蓋性有所欠缺。由此,數據的“需求”識別并不等于真正意義上“人的需求”,而只把這種多維、立體的需求結構單維化、平面化、靜態化處理。
肇始于心理學與物理學的“信息需求”概念與哲學及社會學上的“人類需求”概念并不能劃等號。首先,拋開物質需求或生理需求,人的需求非常個性化。新聞的滿足程度因人而異,因時而異。其次,從需求的滿足介質來看,一般的人類需求,是有明確的需求對象的,是一種經驗的認知,而信息需求卻難以用經驗的方式去評價,是一種體驗式的認知。最后,互聯網時代,個體的自由度更大,也意味著需求的變動程度也更強,并且這種變動也因用戶所處環境空間的不同而呈現出變動的不同程度。由此,媒體根據用戶行為數據只能判斷信息是否到達,卻無法獲知信息是否滿足需求,如果僅憑數據推斷用戶需求,而缺失社會個體存在的信息環境、心理狀態、社會關系、意義語境的綜合評價,則會陷入歸納悖論而導致錯誤的需求認知。
4? 個體需求與共同價值
新聞生產使媒體、個體、社會共同構成了一組基于信息的多元關系結構,不同主體的目的訴求必然是異質性的。同時,共享的文化環境和對人類生命價值追求的普世倫理,又決定了這種多元訴求呈現出“和而不同”的特征,既有主體特質性的現實性需要的滿足,又有著主體之間共同的價值訴求與目的期待。由此,新聞生產的目的預設,不僅要考察個體及社會的現實“需要”,更要基于融合文化的不同主體之間的意義互動與傳播空間重構的“共同價值空間”,理解個體及社會傳播目的的轉變。
在信息過載時代,信息量早已突破個體信息需求的臨界點。由此,用戶的信息需求必定會發生逆轉,這種逆轉不僅是信息層面的一種去繁就簡,返雜歸真,更表現在對個體現實生活空間意義建構上的關注。此種背景下,基于信息范式下的新聞生產注定無法滿足個體關于“生活意義”建構的傳播訴求,也無法在“命運共同體”的文化框架下滿足個人及社會的“共同價值”的訴求。它脫離了與人的現實而具體的意義牽涉,也違背了融合所蘊含的人類“共同價值空間”的邏輯內涵,即通過信息互動、意義共享而回歸現實社會“善”的訴求。
融合時代的信息賦權肯定了個體表達真正屬于自己的人生意義的價值訴求。由此,新聞傳播的目的不在于指導個體如何生活,而是在于重新肯定“人性”,回歸人所生存的生活空間,幫助他們真實認識生活的價值和意義。從這個意義上來看,新聞生產應該給生活意義一個最大的釋放空間,它不僅是一個意象,而且也是一個聯結紐帶,個體的生活經驗在共享意義空間中與它互動,與它對話。
5? 結束語
從發展來看,融合傳播環境是傳媒業必須面對的,要實現融合發展,就需要適應融合文化的特征和價值內涵。從本質上看,“需求驅動”的新聞生產活動是無法滿足融合時代下生命個體關于生活意義的價值訴求的。一味肯定“需求”,只會日益加深媒體與社會、個人的意義分割,導致新聞媒體逐漸脫離社會共同觀念與共享價值的意義空間。
需要并非天然合理,這是客觀事實,并不難理解。以滿足主體需要界定價值,是不科學的[3]。要拯救目前媒體新聞生產的困境,必須轉變“需求”指向的新聞生產模式,切實理解個體生活空間的存在,在提升新聞品格的基礎上,將新聞融入到個體性的生活空間意義互動中來,推崇并引導共享的價值意識與倫理認知形成,才有可能實現媒介融合,進而最終實現“善”的社會發展目標。
參考文獻
[1]讓·鮑德里亞.消費社會[M].劉成富,全志剛,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6:39.
[2]胡翼青.西方傳播學術史手冊[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252.
[3]王玉樑.評價值哲學中的滿足需要論[J].馬克思主義研究,2012(7):65-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