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1: 一個家境很差的人能和一個家境很好的人成為朋友嗎?
Q2: 面對一個很優秀的人的突然示好,應該坦然接受,還是懷揣疑慮——對方是不是可憐我?
Q3:朋友間互送禮物,是要一定價位相等嗎?還是各自拿出喜愛的東西就好?
Q4:窮人一定要活成窮人的樣子嗎?如果看起來很富有,就是虛榮和欺騙嗎?
別急著回答,也許聽了阿杜的故事,你會從旁觀者的角度,看見答案。
方瑩對我的友善,我能感受到。雖然我們的學習成績不相上下,但我很明白,我們不是同一類人。從她的言行舉止來看,她應該生活在一個富裕的家庭。
方瑩對人和氣,臉上總掛著一抹笑,頗有大家閨秀的風范和氣質。在校園里,既是才女又是美女的方瑩被同學們推選為“校花”。面對“校花”的示好,我是心慌躲避的。
我很明白自己的家境——父親癱瘓在床多年,爺爺的身體也不好,母親天天起早貪黑忙里忙外,家里仍然入不敷出,經常得靠親戚救濟……從很小的時候起,我就在母親悠長的嘆息聲和對別人的哭訴中明白了生活的艱辛,那些苦難的日子讓我習慣了沉默和低頭。
同學都知道我家的情況,在很多事情上,他們都會慷慨地幫助我。我習慣了別人的同情和幫助。雖然有時心里會難受,但生活艱辛,我需要別人的幫助,我只希望自己以后有能力了,也能幫助別人——只有這樣想,我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有尊嚴。
和方瑩一起出黑板報時,負責畫插圖的同學請假了,面對空出的版面,幾個同學推脫著,都說自己不會畫。“我畫畫也不行。”方瑩說著把目光轉向我。
雖然沒有正式學過,但我從小喜歡信手涂鴉。當我畫出大幅的彩色插畫時,方瑩驚訝地問:“杜貞,你畫得真棒!沒想到你不僅字寫得漂亮,畫畫也是高手!以前學過嗎?”
“瞎畫的,讓你們見笑了,我沒學過呢。”面對別人的夸獎,我沒來由地不自信起來。
“別人說沒學過,我肯定不相信,但杜貞說沒學過我倒是相信,學畫畫挺貴的……”同學的一聲嘆息讓我很不自在,我低下頭,不再言語。
和方瑩一起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找話題,我敷衍著回答。
“杜貞,你好像總是苦著一張臉,是心情不好?”方瑩問我這話時,我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窮人的孩子哪有那么多快樂?你不會懂的……”我心里不舒服,說出口的話也冷冰冰的。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快樂一點……”方瑩急著解釋。
她越解釋,我心里越不舒服——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如果她是我,面對貧困的家,面對總是唉聲嘆氣的父母,她還能笑得出來嗎?
話不投機半句多,原本就寡言的我更不會主動與方瑩搭話,面對她的示好,我選擇低下頭,裝作沒看見。
對于我的刻意躲避,方瑩有所察覺,但我沒想到,她反而一次次更主動地來靠近我,甚至提出我們一起慶祝生日——方瑩說:“我們同年同月同日生,這是緣分呀!我們有什么理由不做好朋友呢?”
我無法拒絕。
我們的關系日漸密切后,我發現她和我見過的有錢人家的孩子完全不同——她從來不炫富,也很少提起她的父母。
我有時想,方瑩在我面前從不炫富,或許是在照顧我的心情。
我們生日那天是在周末,方瑩約我在中山公園見面。
我畫了一幅《仕女圖》送給方瑩,萬萬沒想到,方瑩居然送了我一支包裝精美的唇膏。玫瑰紅的唇膏是多少女孩渴望的禮物呀!可是,我能接受嗎?正當我遲疑時,方瑩說:“我也有一支,這不僅能保護你的嘴唇不干裂,還能讓臉色看起來更紅潤呢!”
“可這個很貴吧,我怎么可以接受?再說了,我一個窮人家的孩子用這個合適嗎?別人看見了肯定會說我愛慕虛榮的!”
“第一,這個不貴,很普通,適合我們用;第二,窮人家孩子怎么了?窮就不能愛美嗎?就不能好好愛護自己嗎?……”為了讓我收下唇膏,方瑩有理有據地分析給我聽。
“我雖然很喜歡這個禮物,但沒勇氣涂。”見無法說服我,方瑩提出帶我去一個地方。我跟她走過了幾條街,又拐了幾條巷子,在城郊一座破舊的房子前,方瑩停住了腳步。
“這是我家,歡迎你的到來!”
我疑惑地望著方瑩,不明白她的意思,更讓我疑惑的是,這真是方瑩的家嗎?幾乎和我家的舊房子有得一拼!她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嗎?
這時,方瑩推開門,甜甜地叫一聲:“奶奶,我回來了。”
一個老人從房間走出來,見到方瑩,笑著說:“瑩呀,這是你同學嗎?快招呼她坐!我一會兒先到醫院陪你爺爺,他點滴打完之后我們就回來。”
我拘謹地打著招呼,環視四周——房子很舊,屋里沒什么像樣的家具,卻整理得井然有序,還擺了幾盆長勢不錯的花草,平添了一股生氣。
方瑩的奶奶招呼我坐下后,削了一個蘋果給我,還吩咐方瑩給我泡茶。我望著老人清清爽爽的衣著,梳得順滑的花白頭發和臉上溫暖的笑容,心里莫名感動。
老人出去后,我半晌沒說話,是方瑩打破了沉默,她笑著問:“杜貞,你是不是很驚訝,我家居然這么樸素?”
被方瑩一語道破我心里所想,我的臉倏地漲紅,低下頭支吾:“你一點兒也看不出來是窮人家的孩子。”
“為什么一定得讓人家看出來呢?”方瑩反問一句,讓我詞窮。
“你是不想被人家看出來,所以……”我欲言又止,我想方瑩應該明白我想說什么。果然,冰雪聰明的方瑩接過話茬:“你是想說我涂唇彩的事吧?其實沒什么,我自己喜歡,也是我能力范圍內,我可以自己做主。”
“你奶奶不說你嗎?”我不甘心,追問了一句。
“說我什么呢?我又沒做壞事啊!”方瑩說著,樂呵呵地笑了起來。
“你總是這么開朗,我真羨慕啊!我有點想不明白,我們的生活這么窮,怎么樂得起來?”
“貧窮的日子也要快樂呀,日子再苦,也不必在別人面前露出苦色……”方瑩絮叨起來,在她的述說中,我知道了她家的故事,也明白了她為什么這樣樂觀。
在方瑩很小的時候,她的媽媽在一場意外中喪生,她的父親思妻心切,竟然生了重病。為了給他父親治病,她的爺爺毅然賣了城中心的房子,搬到了城郊。可惜錢花光了,他父親還是撒手而去。
方瑩的爺爺奶奶從來不訴苦,縱然日子再艱難,他們也會把生活安排妥帖。他們是這樣告訴方瑩,也是這樣做的:經濟上再拮據,也要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注意儀容,再普通的衣服也要穿戴整齊。
方瑩每個周末都到奶茶店打工兩天,她燦爛的笑容為奶茶店贏來了很多的回頭客……她一直都是那么快樂。
我的第一支唇彩是方瑩送的,她希望我也能裝點自己的青春,努力活出自己的精彩。她告訴我,即使日子再難,也要堅強地面對,不要讓別人的同情成為自己永遠也無法甩掉的“十字架”。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