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牛肉拉面”商標爭議始末

王純

2019年1月24日，備受公眾關注的蘭州牛肉拉面商標侵權案終于塵埃落定，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終審判定“蘭州牛肉拉面Lanzhou Niurou Lamian及圖形”商標合法有效，蘭州商業聯合會可繼續維持注冊。

2017年，商評委宣告注冊商標無效

2007年，蘭州市舉辦首屆“中國蘭州牛肉拉面節”，在此期間面向全國征集蘭州牛肉拉面商標圖案，最終從全國30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的400余件參選作品中選出得票最高的作品，經各方評議最終確定了現在的商標及圖案。2007年9月，蘭州商業聯合會作為申報主體，向國家商標局提起蘭州牛肉拉面的商標注冊申請。2010年3月28日，該商標被準予注冊，并進行了公告。自此，蘭州牛肉拉面商標正式注冊成功。

然而時隔6年之后，正當蘭州市民在大街小巷的牛肉面館美滋滋地吃著引以為豪的“牛大碗”之時，2016年10月10日，河北省滄州市的王某卻以個人名義針對該已注冊的商標向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商標評審委員會提出異議，請求商標評審委員會宣告該已注冊的商標無效。其理由是：蘭州牛肉拉面的商標含有縣級以上行政區劃的地名名稱，違反了《商標法》相關規定，并且該商標缺乏相應的顯著性，不應獲得核準注冊。

王某的申請理由確有法律根據，他援引的是《商標法》第一章的第十條。該條規定：“縣級以上行政區劃的地名或者公眾知曉的外國地名，不得作為商標?！倍m州牛肉拉面的商標中含有“蘭州”二字，這成為王某提出異議的主要理由之一。

蘭州商業聯合會針對王某的商標異議提出了反駁意見，理由是，王某依據的那個條款還有后半句：“地名具有其他含義或者作為集體商標、證明商標組成部分的除外;已經注冊的使用地名的商標繼續有效?！碧m州商業聯合會辯駁稱，“蘭州”一詞在牛肉拉面中具有獨特的文化內涵，并非是單純的地名。據此向商評委據理力爭，請求商評委維持原有的商標注冊。

國家商標總局商評委經審理后認為，爭議商標雖包含有“蘭州”名稱，但整體具有與“蘭州”地名相區別的其他含義，因此該商標并沒有違背《商標法》相關規定。但與此同時，商評委還同時指出，由于商標的整體缺乏顯著性，不易被相關公眾作為商標識別，因此構成《商標法》規定的“缺乏顯著性標志不得核準為注冊商標”。2017年11月30日，商評委裁定宣告蘭州牛肉拉面商標無效。

先后兩審恢復了原注冊商標

裁定下發后，蘭州商業聯合會當即以國家商標總局商評委為被告提起行政訴訟，為了保住原先的注冊商標，從蘭州牛肉拉面商標的注冊背景、評審審查情況以及該商標對于蘭州市乃至西部地區的經濟發展的重大意義等多方面闡述了理由，自稱蘭州牛肉拉面作為蘭州的城市名片之一，是蘭州文化面向世界的代表，另一方面，包括蘭州在內的西部地區經濟基礎本就薄弱，地方品牌的發展壯大更是不易，該商標對于拉面產業的規范化、品牌化、國際化將起到支撐作用。

2018年8月20日，北京知識產權法院公開開庭審理此案。法庭認為，爭議商標由漢字“蘭州牛肉拉面”、拼音字母以及圖形組成，蘭州牛肉拉面是甘肅蘭州的風味小吃，單獨考慮商標的文字與拼音部分確實缺乏顯著性，但該爭議商標的圖形部分占據了整個商標的大部分內容，其圖形具有獨特設計，使用在爭議商標所指定使用的服務上，應該認定為“具有顯著性”，且該商標經過長期、廣泛的宣傳，其整體顯著性被進一步加強。故北京知識產權法院就此作出行政判決，撤銷了之前國家商標總局商評委的無效宣告裁定，使蘭州牛肉拉面的中文加拼音及其圖形的原有商標繼續維持了注冊。

北京知識產權法院作出該一審判決后，國家商標總局商評委和王某均不服，向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2019年1月24日，北京市高院作出終審判決：駁回上訴，維持一審判決。至此，這場轟動一時的“蘭州牛肉拉面”商標訴訟終于不再有懸念。

商標被判決維持有效有個前提條件

然而終審判決引起了公眾的一些疑惑，一時間成為街頭巷尾熱議的話題。畢竟作為中國餐飲界的三大巨頭之一，蘭州牛肉拉面館在全國已經有4萬多家，可以說在全國范圍的各個城市隨處可見，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國內正在使用該商標的面館不下2000家。

據了解，2010年3月在蘭州牛肉拉面商標注冊成功后，同年7月1日，蘭州商業聯合會出臺了一個政策，專門針對蘭州牛肉拉面商標的授權使用管理方法。其中規定，申請使用“蘭州牛肉拉面”這一商標，每兩年就需要支付1萬元。那么現在問題就來了，蘭州牛肉拉面的圖文組合商標最終是保住了，但很多餐飲同行關心的是，以后使用這一商標是不是都需要付費呢？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蘭州牛肉拉面商標之所以能夠被判決維持注冊，是有個重要前提的。首先我們知道，蘭州牛肉拉面的商標是由獨特的圖案、文字、拼音組合而成，蘭州牛肉拉面商標之爭最大的爭議點，就在于其文字和拼音部分的專用權，而蘭州商業聯合會曾經明確表示，他們愿意放棄對爭議商標文字和拼音的專用權。正是因為蘭州商業聯合會規避了其中最大的爭議點，因此才得以最終被北京知識產權法院和北京市高院先后判決維持了該商標注冊的有效性。

因此這也就意味著，如果店家使用“蘭州牛肉拉面”這幾個漢字或拼音當成店名招牌，是不構成侵權的，原先的蘭州牛肉拉面館自然可以繼續使用“蘭州牛肉拉面”這個中文名字以及拼音。所以，實際上，在最終法院判定之后，該商標的文字和拼音的商標專用權并沒有歸屬蘭州商業聯合會，餐飲業人士所擔心的商標付費問題和商標侵權問題已經不存在了。當然，如果需要使用蘭州牛肉拉面圖形、文字、拼音組合的整體商標的話，還是需要經過蘭州商業聯合會授權的。

商評委之所以在2017年11月30日裁定蘭州牛肉拉面商標無效，主要是認為該商標缺乏“顯著性”，而商標的“顯著性”，也同樣是決定蘭州牛肉拉面能夠最終被判決維持商標注冊的主要原因。這個“顯著性”的判定，是指消費者在日常購物時將某一標志認同為商標，如果是這樣，該標志就具備顯著性，比如，消費者看見咬了一口的蘋果標志，就知道這是蘋果公司的標識。而北京知識產權法院和北京市高院審理后一致認為，單獨考慮商標的文字與拼音部分雖然缺乏“顯著性”，但在蘭州牛肉拉面的商標中，其獨特的圖案占比較大，有一個綠色的剪影，仿佛一人正在用力拉面，加上一輪火紅的太陽，設計應屬于獨特，因此應當被認定具備“顯著性”。尤其是隨著蘭州牛肉拉面在國內的發展和壯大，使用“蘭州牛肉拉面”這一商標的面館數量越來越多，再加上長期、廣泛的宣傳，使之家喻戶曉深入人心，這就愈發強化了該商標的“顯著性”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