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

徐佳鈺

當得知外婆要來城里看我時，我的心里其實是有些不開心的，因為這不僅意味著我之前所有的安排都泡了湯，而且我還得花一整天的時間來聽她老人家“念經”。

這天一大早，媽媽就把我從被窩里拽了出來，讓我坐在沙發上等候外婆的到來。不一會兒，外婆到了，媽媽便派我下樓去迎接。我噘著嘴，一臉不情愿地出門了。

見到外婆后，我朝她擠出了一個十分勉強的微笑。她卻不停地上下打量著我，露出慈祥的笑容，然后一把將我摟在懷里。我的內心一震，好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敲擊了一下。

我接過外婆帶過來的“寶貝”，心情有些沉重地朝家里走去，外婆卻沒有停止她的嘮叨：“黑了，瘦了。是不是讀書太辛苦了？”我心不在焉地隨口應了幾句，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回到家后，外婆便開始向我們展示她帶來的“稀罕貨”：水靈靈的白蘿卜，金黃的鹽水豆腐，翠綠的四季豆和一些禽類、水果，甚至還有幾顆已經快要融化的喜糖。外婆望著黏糊糊的糖果，局促地搓了搓手，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緊接著，她又開始了她的“念經”：“雞、鴨是自家養的。”“蔬菜很新鮮，還帶著露珠哩！”“為了做這豆腐，我凌晨3點就爬起來了。”“這些都是外面用錢買不到的東西，吃了放心……”聽到這兒，我的眼睛不禁開始發酸，心里的那根弦被撥動得更厲害了。

我難以想象，在那擁擠的班車上，不到1米5的外婆是怎樣用她那弱小的身軀，小心翼翼地護著那一大袋東西的。想起之前自己的那些抱怨與不快，我滿懷愧疚。

外婆拉著我的手坐下，開始跟我訴說她的委屈。她說隔壁家的小孩又回家看老人了，她卻等了好久也沒有把我們盼回去，只能自己過來找我們了。她委屈得像一個吃不到糖的小孩。我聽后，開始有些哽咽。

記得小時候，因為父母工作繁忙，我一直跟著外婆生活，上學以后才回到父母身邊。但每次寒、暑假，外婆家都是我最愛的去處。那時候，外婆經常和我說，哪戶人家的小孩不喜歡老家，總是待不了一天就吵著要回城里。她說完后經常會加一句：“你以后會不會也不愛來外婆家了？”而我每次都會信心十足地告訴她：“肯定不會！”

那時的我，總覺得外婆所在的小村莊會是我一輩子的游樂場和避風港。卻不曾想，有朝一日，我也成為了外婆口中的那一類小孩。

沒有空調，沒有電腦，沒有wifi（無線網絡），蚊子特別多……我總是能找出不愿回外婆家的理由。

午飯過后，外婆急匆匆地準備離開。她記掛著地里的莊稼，又怕牲畜沒有吃食。她說，如果種不好莊稼，餓壞了牲畜，就沒法給我們帶好吃的來了。

她走得很急，似乎除了那一地的東西以外，沒有什么能夠證明她來過。這一次，我的心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我想，或許外婆家的環境沒有城里舒適，但那里裝載著我兒時最美好的記憶；或許外婆家沒有絢麗的風景，但那里的每個角落都布滿了我的足跡；或許外婆家沒有可口的零食，但那里有著一個一直將我放在心坎里的人。

這一天，我真愧疚！下周，我一定要回去看看外婆。“子欲養而親不待”，我不愿讓自己追悔莫及。

（指導老師：姜見知）

編 輯 絮 語

“似乎除了那一地的東西以外，沒有什么能夠證明她來過。”這是我在這篇文章中最喜愛的一句話。只這么一句話，就足以讓我們感動不已。佳鈺筆下的外婆，是眾多“留守老人”的縮影：每天盼望著孩子回家；總將他們眼中所有的好東西搜羅出來給孩子；害怕麻煩孩子而“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文章感情真摯，讀來令人深思。若能再多寫一些“我”與外婆之間的對話，文章會更顯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