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間閑夢了無痕

石榮強

作為一個80后青年藝術家，杜萌的作品多了一份老練和持重，這和他個人的秉性似乎高度吻合，他為人低調、沉穩、認真、內斂，這些在我看來是頗為優秀的品質也無不透露在他的作品當中。

對于如我這樣年長他幾歲的朋友，杜萌總是帶著一份平常所慣有的謙遜，他會時不時邀請我去觀摩剛出爐的新作。而最近的一批作品也的確深深觸動了我。

杜萌的作品從早先具有當代圖像的觀念表達，到如今富有詩性的情感吟唱有著巨大的反差，和早期作品相比較，富有現代哲思和批判性的觀念在如今的作品中漸漸減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為含蓄矜持的詩性表達，雖然這種表達仍然存有先前的超現實主義情景。隨著畫面意境的改變，作品中也隨之置換了更富傳統意味的圖像和符號，比如園林中的窗，窗外的樹林，穿行于樹林中的鳥，古典的椅子，以及凝視前方的馬或鹿。這些符號無疑是在反復提醒觀者，他所營造的是一個具有中式意味的當代情景。他通過園林中的墻和窗把畫面分割成內外兩個部分，內是主角，是表演者，是畫面戲劇性傳達的中心，它的變化決定了作品的基調和情感的走向。而墻外的渲染是對畫面意境的營造和襯托，墻里墻外看似簡單的并置，但又有著某種曖昧的牽聯，墻和窗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隔離和溝通，這種若近若離的心態恰恰表明了杜萌對待傳統與當代的矛盾心境，同時也使他和同時代的80后藝術家保持恰當的距離，這是一種對當代藝術和傳統文化的冷靜觀望和深刻的反思。

杜萌出身于繪畫世家，碩士畢業于頗為看重傳統的南藝，傳統在杜萌看來從來構不成他創作道路上的障礙，尊重傳統但并不拘泥于傳統。他把傳統的符號和語言化為己有，變成作品中的元素再進行有機的整合，使這些符號在偶然和必然之間產生富有戲劇性的關聯，并通過極具構成感的布局，使作品更富有視覺上的張力。灰藍的色調烘托出一種似夢非夢，亦幻亦真的禪意氛圍，這也許和杜萌對佛學有著某種程度的親近有關，金剛經中所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做如是觀。”不管是從杜萌的《耹林語》系列，還是《林間清影》系列，以及《窗間閑夢》系列，我似乎都能從中體悟到了一種如夢幻泡影的禪境，沖淡澄明，幽然寂靜。畫面氣氛的靜穆背后暗藏著一股不易覺察的暗流，看似富有邏輯的畫面構成，細讀之后卻又心存疑惑，玩味貌似詩情畫意的圖景，內心竟頓然生起對時光的慘淡枯寂和生命無常的悲涼，郁沉幽深的色調是對人生悲喜的參悟，杜萌像一個既魔幻又現實的導演，操縱著臺前幕后，上演著一幕幕他心中獨有的舞臺劇，感人至深，令觀者玄想。

藝術并非坦途，尤其是在當代與傳統的夾縫中求索的水墨畫家，他雙腳橫跨在兩個界面之上，在二者之間尋求必要的平衡，其中的分寸微妙而敏感，失之毫厘便謬以千里，杜萌的作品作為這個時代的一個藝術切片，恰恰反映了生活于當下社會的青年藝術家們，在傳統與現代雙重文化架構下，所存在的普遍性文化焦慮，但焦慮往往又能引發更多的深思和反省，而這種文化上的焦慮也是這個時代優秀藝術作品誕生的必要元素。

杜萌剛過而立之年，藝術生命正值旺盛期，真心希望能在以后的日子里看到杜萌更多感人至深的作品，愿他的藝術走得更遠更深。

杜萌

1981年出生于山東菏澤。2003年畢業于曲阜師范大學，2006年畢業于南京藝術學院國畫專業，獲碩士學位。現任教于曲阜師范大學美術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