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的進路

莫沁杰

【摘要】本文嘗試分析至今仍活躍在世界藝壇且有重大影響的藝術家大衛·霍克尼（David Hockney，1937年出生）在20世紀60—70年代獨特藝術語言風格的形成，從藝術家生活的時代環境等因素出發，借助于所能搜集到的資料，選取相關畫作及文獻材料，力求忠實于藝術家的真實狀況與畫家作品的客觀面貌進行分析，闡明藝術家這一時期繪畫作品的畫面形式與內容特質。

【關鍵詞】20世紀60—70年代；語言風格；時代背景；風格演變

作為至今仍然活躍在西方藝壇而且有著重大影響的藝術家，大衛·霍克尼與藝術史上許多大師一樣，其作品充分體現了藝術的傳承融合與自身獨特的繪畫語言風格。

從面世的介紹中我們可以知道，大衛·霍克尼受教于正規學院繪畫教育，1953—1957年就讀于英國布拉德藝術學院，隨后升上聲名顯赫的英國最高藝術學府——皇家藝術學院。1961年由于學習成績優秀獲該院蝕刻金牌與金勒斯獎，同年，又獲得約翰·摩爾斯·利物浦大展青年獎。1966年在巴黎國際藝術雙年展中獲雕版組大獎，同年，于克斯的畫廊舉辦首次個展。上世紀70年代至今，大衛·霍克尼在藝壇發展得一帆風順，參加過全球各地重要藝術活動，并成為舉世公認的卓有成就的蝕刻和制圖藝術家。

雖然在國外已經確定了多種系統的、理論的分析方法，比如心理學、圖像學、風格學等，并且這些方法已經逐步影響到國內的美術研究領域。但不管哪種分析方法都是需要建立在對藝術家的作品充分認識的基礎上。20世紀60—70年代，大衛·霍克尼的繪畫作品將其學術地位及影響力逐漸推高，這時期的許多作品如今已成為了20世紀藝術繪畫作品的經典。因此，本文將結合藝術家所處的時代背景，以這一時期優秀繪畫作品風格的分析作為切入點，闡述其藝術思想的發展脈絡及獨特藝術語言風格的形成，深入探究其這一時期作品的藝術價值，從而進一步論證大衛·霍克尼20世紀60至70年代作品的重要性。

一、特定的時代背景的影響

無可否認，二戰后，在當時的大時代背景下，歐美藝術也相應地發生了變化。歐洲藝術家的反應多表現為對個人苦難的描繪。回到大衛·霍克尼本身，在他20世紀60—70年代創作的繪畫作品中，出現了在其多變風格的藝術生涯中少有的帶有社會傾向，描繪人物內心思想的作品。這里所說的描繪內心思想，更多地是指從心理學角度對模特兒的生存狀態的透視和關注，或當所畫的模特兒是兩人或兩人以上時，對他們之間相互關系的竭力探求。他在60年代后期的許多重要作品是描繪兩個人的，這并非出于偶然，往往在紙上或畫布上描繪人物時，大衛·霍克尼總是把這一過程當作觀察、研究對象之間相互關系的復雜性的好機會。霍克尼在20世紀60—70年代所描繪的對象基本都是在藝術家生活圈中，畫風樸拙，但卻十分準確地體現當時社會大背景，而這種觀察方式讓其作品從表面看來通常是令人愉悅的，但如果割裂時代背景和藝術環境考慮，會使學習者進入一個簡單的學習狀態，無意識地追求畫面的表面效果，令人們常常對作品者創作意圖不加注意。①

1958年，美國新繪畫大展在美國現代藝術博物館支持下于歐洲各地巡回展出。英國整個藝術圈子被如此大型而直接的展覽所震動，當時，這個展覽在剎那間便將一切理論和實踐置于令人懷疑的境地。波洛克、羅斯科等抽象派藝術家宣稱他們用畫面與觀眾進行意識交流，令英國乃至歐洲觀眾耳目一新，在當時歐洲藝術的大環境中刮起了一陣抽象藝術風潮，許多藝術家紛紛投入抽象藝術創作中。而當時大衛·霍克尼并沒有成為“風潮”中的一份子。“這些藝術手法和藝術形象好像一種藝術成功的程序一樣成為一種流行模式，以致影響了整整一代人。”“在我看來，許多藝術家都使自己掉入了陷阱，他們選中了油畫藝術中極狹隘的某一方面并且專門研究這一方面，這是一種陷阱。”大衛·霍克尼如此認為。他醉心于繪畫及美術理論的研究，這兩者使大衛·霍克尼在當時看似十分繁榮的藝術風潮中保持了個人思考的獨立空間，在進行創作這類風格的繪畫作品的幾年里，這種獨立的藝術價值觀頑強的生長著，使他在摩登的藝術世界中牢牢地將自己置于頑固的“現代之前”的位置。1959—1960年，他和另一位十分著名的美國畫家契塔奇同時在皇家美院學習，相對于抽象藝術風潮，他們因思想意識的趨同而共同為自己建立了精心設計的防御系統。60年代后期他們與措詞激烈的克萊門特·格林勃洛的追隨者們發起人文主義的論戰，使他們作為英國畫家和美國畫家的知名度得到了大大提高。②大衛·霍克尼對這些身邊的“運動”和流派沒有一味效仿，他在審慎地分析比較其藝術形式和深入思考自己的藝術追求。“我并不介意孤身一人，我對任何形式領域的主流都不感興趣，但如果感到藝術上孤獨時，往往是你不夠自信的時候，我的天性就會對我說：走另一條道，大衛。”（大衛·霍克尼語）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大衛·霍克尼是獨立于流派之外的，沒有隨波逐流地追趕藝術時尚，并沒有“豎起大旗”，“開山立派”——所謂的“波普藝術家”只是藝術史或藝術理論的說辭，不能概括他的作品引起人們爭議的豐富內涵。因此，具體到某一位藝術家某一時期的藝術作品應區別研究，理性分析，不能以一概全。

二、獨特的藝術風格與氣質

每位藝術家都有著自身獨立的藝術定位，正如大衛·霍克尼在他一次畫展的前言說明中寫到的那樣：“我提到我感到自己是一個傳統的畫家，對我來說油畫有一個主題和相應的形式，我認為優秀的油畫是那些能在主題和形式之間找到平衡的作品……而我感興趣于形式與內容的平衡，不只在形式。”從大衛·霍克尼的繪畫作品資料來看，其藝術作品數量眾多，其中以創作時期劃分，20世紀60年代之前為早期作品，60年代至80年代為一時期，80年代后為一個時期。從我國出版的眾多圖錄和畫冊上看，20世紀60年代至80年代的文獻圖錄資料無疑是介紹得最多的，從這一時期大衛·霍克尼繪畫創作的表現手法上可以比較明顯地看出畫家對寫實主義日益增長的癡迷。他用通俗的維多利亞式的風格③描繪世界，這時期的作品所取得的成功使他越來越有名，這期間的繪畫及藝術理念逐步形成了這一時期作品形式語言的雛形——對物象進行個性化的處理，他描繪的水或白光玻璃都注重物理中光學圖譜的運用，而不注重表面的物質質感效果描摹。物象的描繪高度形式化，色調鮮明，畫面上平涂的處理手法有力地向我們呈現著當代人躁動不安的情緒。

1966年夏季，大衛·霍克尼赴美國洛杉磯加利福尼亞大學進行教學活動。在加州生活期間，創作出很多看起來形式平面和氣息平靜的卻極有分量的繪畫作品，其中包括著名的“泳池”系列作品。我們以其中的代表作品《彼得從尼克泳池中出來》為例展開分析。首先畫家對素材的選取十分的“刻意”：從時代出發，在自身的生活圈中攝取表現對象，在畫面中畫家細心地經營著一個普通客觀存在的生活場景（包括畫面中的人物關系處理）。一個男子背身站在當時美式家庭都有的一個后院泳池中，代表性的美式建筑、落地大窗、若干椅子和植物……看似無奇但此時無疑功夫在畫中，藝術家通過個性化獵取素材的獨到眼光去協調畫面效果與思想表達之間的關系。畫面看似平淡，實際上體現了戰后西方社會真實的生存狀況，具有凝重、冷漠、孤獨的藝術效果。藝術家用其敏感的審美判斷在畫面中展示了當時歐美主流社會表面繁榮與個體內心之間疏離的矛盾狀態。從畫作技法層面上分析，這一時期的繪畫中可以看到文藝復興前的藝術家埃羅·達拉·弗蘭切斯卡（Piero Della Francesca，1416—1492年）對其作品的影響，畫面表達平實，構成穩定，由興趣轉移到率真，產生了一種類似機械式的自然主義畫風。在《彼得從尼克泳池中出來》中，畫家將所要描繪的對象進行高度形式化，在色彩形式上主要以鮮明的色調和平面化的處理為主，在畫面構成上將建筑結構與畫面主題內容進行統一處理，從畫面的建筑物實體中延伸出各種起到平衡作用的直線和弧線，將人物放在了最突出的位置來架構畫面。而泳池系列作品最大的貢獻在于：用一種極為敏感的理性的學習態度看待當時科學知識發展與藝術手法表現之間的關系，特別是體現在對畫面空間的處理手法上，可以說從這一時期的作品開始，大衛·霍克尼開啟了對畫面中空間提示的感知與迷戀的大門。畫家創新地結合使用了大量的現代物理學科學知識，在畫面對空間提示處理上，他將各種形式化處理的物象，根據畫面需要有組織的進行空間提示布置，通過跨界的觀察方法和繪制手段的創新帶來的一系列空間處理手法的革新。例如《彼得從尼克泳池中出來》中，畫面中畫家將線條的空間提示作用發揮到了一種極致：完全不注重固有物的質感，把繪畫的心力放在了畫面空間提示處理上，在平面的一片平涂色彩中，運用了一種類似物理學觀察下的光譜線條表現水面和水的空間質感（水面上到處可見光譜中波動的色彩線條），對于水的描繪，表面那薄薄的一層閃閃發光的光譜線像強烈有力的坐標一樣的將畫面空間提示出來，在當時這種利用各種光譜去表現投在水面的各種形式效果的跨界處理手法十分新穎而真實。

同時，在大衛·霍克尼這時期的其他作品中，我們可以發現經常出現的日常建筑物，物件的選擇布置以及相匹配的人物動態、肢體，甚至是衣紋褶皺細節的刻畫都是為求達到一種現代儀式感的簡潔效果而經過畫家嚴密設計的。這種為畫面整體服務而強調畫面設計感的處理只是作為手段——揭示主題存在的本質，這種手法在那個時代無疑給大眾帶來了強烈的視覺沖擊力。

結語

大衛·霍克尼在20世紀60—70年代的繪畫作品是在當時特定藝術大環境中獨立思考的選擇。正如他所言，“我并不介意孤身一人，我對任何領域的主流都不感興趣”，在當時形成的藝術風潮中，他鮮明地反對現代主義對傳統繪畫藝術的極端偏激觀點，努力在畫面中實現現實生存狀態與文化傳統理念的連接，在對各種藝術形式的選擇性吸收、跨界觀察和藝術處理手法的創新等獨立思考的選擇下，形成了大衛·霍克尼繪畫作品的獨特藝術面貌。同時，分析大衛·霍克尼這一時期技藝成熟、精神氣質鮮明的繪畫作品可以幫助正在學習其畫風和對其作品有興趣的人思考各種“借用”所帶來的“個性化”缺陷，從而正確引導觀者領會并發現更多藝術思維的邊緣景觀，指導學習者在繪畫的本體探索中獲得更多的發展和可能性。

注釋：

①鄧肯？湯姆森：《世界當代藝術家叢書——霍克尼》，孔新苗、相廣泓譯，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1999年，第190頁。

②鄧肯？湯姆森：《世界當代藝術家叢書——霍克尼》，孔新苗、相廣泓譯，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1999年，第196頁。

③維多利亞式的風格形成于18世紀，在藝術上影響深遠，具體到室內設計而言，它的色彩絢麗、用色大膽、色彩對比強烈。黑、白、灰等中性色與褐色和金色結合突出了豪華和大氣。它造型細膩、空間分割精巧、層次豐富、裝飾美與自然美完美結合，重新詮釋了古典的意義，揚棄機械理性的美學，開始了人類生活中一種全新的對藝術價值的定義。

參考文獻：

[1][英]E.H.貢布里希.藝術與人文科學[M].范景中，譯.浙江攝影出版社，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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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英]E.H.貢布里希.圖像與眼睛——圖畫再現心理學的再研究[M].范景中等，譯.杭州：浙江攝影出版社，1989.

[5][英]E.H.貢布里希.藝術與科學——貢布里希談話錄和回憶錄[M].楊思梁，范景中，嚴善淳，譯.杭州：浙江攝影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