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遼代“T”形項飾的藝術美

涂蘇婷

【摘要】本文先從文創產品開發的現狀入手，以遼代一種特有的“T”形項鏈為例，分析“T”形項鏈的流行時間、材質來源以及社會文化對其的影響等內容?？偨Y認為，現代的文化創意產品應借鑒歷史中藝術品的流行規律，美感與社會、材料相結合，讓文創產品更具有文化內涵。

【關鍵詞】文創產品;遼代項飾;社會文化：美學

社會不斷變化，社會矛盾也在不斷變化。十九大報告指出，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這一科學論斷蘊含著豐富的內涵?？梢哉f，近年來文化創意產業的興起與火爆，正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矛盾的體現之一。中華文化源遠流長，豐富多樣，深入發掘各種遺產，并生產出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的創意產品，是文化行業需要面對的課題與任務。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和旅游部下發的《關于推動文化文物單位文化創意產品開發的若干意見》也提出： “力爭到2020年，行成形式多樣、特色鮮明、富有創意、競爭力強的文化創意產品體系?！崩?，北京故宮博物院開發的各種文創產品，2015年銷售總額超過10個億。盡管如此，中國大陸的文創產品與歐美地區，還有中國臺灣地區相比，相對于品種、設計還是單一一些。中國的歷史文化是非常深厚的，但是很多歷史文化元素并沒有在文創產品中得到充分利用。

以遼代文化為例，遼代是中華民族多元一體形成過程中的重要一環。但是，由于文獻資料的匱乏，對于這一時期的研究相比于其他時期而言相對薄弱。20世紀以來，考古學引入中國以后，遼代考古獲得的資料日漸增多，為研究遼代提供了新的基礎。遼代是契丹族建立的政權，但是它統治的區域跨游牧文化區、農耕文化區和游獵文化區。因此，這一時期的藝術品風格豐富多樣，為文創產品提供了廣闊的借鑒空間。

2018年9月，首都博物館舉辦了《大遼五京——內蒙古出土精品文物暨紀念遼南京建城1080年展》，在這個展覽中展出了六件具有相似性的項飾（見圖1）。

第一件，瑪瑙水晶瓔珞狀項飾，一組51件，周長85厘米?，旇Л嬬蟮默旇Ч芘c水晶球間隔，加心形金墜及“T”形管狀金墜組成。

第二件，琥珀水晶瓔珞狀項飾，一組31件，周長46厘米。琥珀瓔珞的琥珀串飾與水晶球間隔，加雞心形金墜及“T”管狀金墜組成。以上兩件文物均出土于耶律羽之墓并由內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收藏。

第三件，琥珀水晶瓔珞狀項飾，一組23件.殘，琥珀瓔珞的琥珀與水晶珠間隔，雞心墜為玻璃質。展品出土于凌源小喇嘛溝8號遼墓。遼寧省文物考古所藏。

第四件，琥珀瑪瑙瓔珞狀項鏈，一組14件，完整，瑪瑙管與琥珀間隔，加心形金墜及“T”形管狀金墜組成，內由完整金線串聯。展品為沈陽考古所收藏。

第五件，水晶瑪瑙瓔珞狀項鏈，一組18件，完整，赤峰地區出土，赤峰博物館收藏。

另展出不完整的兩件飾品，一個心形墜，一個“T”形管，材質均為水晶，因為一件水晶項鏈的殘件。

除了以上展品外，另外可見的同類型項鏈還有久負盛名的陳國公主墓出土的標本Y104與標本X112。標本Y104，由60顆琥珀珠子、七件圓雕或浮雕琥珀飾件、一件琥珀心形墜和一件琥珀“T”形管素面琥珀組成，中間用細銀絲穿起。標本X112，由64顆圓形琥珀珠、七件琥珀飾件、一件琥珀心形墜和一件琥珀“T”形管素面琥珀組成。兩件項鏈分別佩戴在男女墓主頸部。

與上述展品同樣出土于凌源小喇嘛溝遼墓，但是出土于11號墓的另一件項鏈，一套16件，由瑪瑙小圓珠、玻璃管、心形墜和“T”形玻璃管組成。有些瑪瑙小圓珠上涂金。為遼寧省文物考古所藏。

以上展品的共同之處在于均有一件心形墜與一個“T”形管，而且兩者之間由其他珍貴材質的飾件加以區隔開來。

這些同類型的項鏈中，有一些因為出土于有墓志的墓葬而能明確斷代。第一件和第二件都出土于耶律羽之墓。耶律羽之，《遼史》有傳。耶律羽之的祖父耶律匣馬葛是耶律勻德寔（耶律阿保機的祖父，追封簡憲皇帝）的哥哥。他的長兄耶律曷魯又是耶律阿保機的至交好友。遼太祖經營之初，耶律羽之即參與軍謀。天顯元年，遼太祖平定渤海，立皇太子耶律倍為東丹王，耶律羽之為中臺省右次相，管理東丹國。曾受封太傅、加太傅、判鹽鐵、封東平郡開國公、食邑二千五百戶。會同四年（941年）八月十一日去世，享年52歲。因此，這兩件屬于遼代早期物品。

陳國公主墓出土了的標本Y104與標本X112。依據墓志可知，陳國公主是遼景宗皇帝第二子秦晉國王耶律隆慶的女兒，生前進封陳國公主，死后追封陳國公主。公主卒于開泰七年（公元1018年），年僅十八歲。因此陳國公主墓出土標本Y104與標本X112屬于遼中期物品。

還有一些項鏈雖無明確紀念，但是仍能夠推斷其大致年代。例如，遼寧省文物考古所藏兩串項鏈都出土于凌源小喇嘛溝遼墓群。該遼墓群沒有出土墓志、題記或者銘文等紀念物，但是學者根據墓葬形制和其他隨葬品推測，11號墓為遼興宗時期，8號墓為遼代晚期中較晚階段的墓葬。因此，這兩串項鏈分別為遼中期和遼晚期的物品。

綜上可知， “T”形管形制的項鏈貫穿于整個遼代。但是在中國古代文化圈以外的其他時代的文化中難以找到淵源，卻能在古代的歐洲能找到形制十分相似的器物。這種不見于遼代之前，也不見于遼代之后的“T”形設計可算是遼代特有的一種物品。有學者認為，他們可能是來源于地中?；虮睔W地區的一種文化形式。而且，有實驗室對陳國公主琥珀進行分析后，認為其來自于波羅的海?？赡苁茄刂爬系慕z綢之路傳人到遼國。心形墜與一個“T”形管的搭配樣式也可能由此而來。

從心形墜與一個“T”形管形制項鏈的材質看，其主要是金、琥珀、水晶、瑪瑙、玻璃以及銀（絲）。以上幾種材質都屬于奢侈品。另外，更為主要的是它們都屬于佛教所認為的珍寶。在佛經中有所謂的佛教七寶之說。但是不同的經書所指七寶各不相同：

《般若經》所說的七寶是金、銀、琉璃、珊瑚、琥珀、硨磲、瑪瑙。

《法華經》所說的七寶是金、銀、琉璃、硨磲、瑪瑙、珍珠、玫瑰。

《阿彌陀經》所說七寶為金、銀、琉璃、珊瑚、硨磲、赤珠、瑪瑙。

《無量壽經》所說的七寶是金、銀、琉璃、水晶、琥珀、美玉、瑪瑙。

《凈土經》所說七寶為金、銀、吠琉璃、頗胝迦、牟娑落揭拉婆、赤真珠、阿濕摩揭拉婆。

首先，遼代佛教非常盛行。契丹族最早崇信原始宗教，在唐天復二年（ 902）秋七月，阿寶機率兵四十萬，伐河東代北，攻下九郡，獲生口九萬五千，遷其民，建城居之。九月，城龍化州于潢河之南，始建開教寺。這是遼代最早建立的佛寺之一。遼太祖六年（ 912）遣兵討伐渤海國，俘獲僧崇文等五十余人歸西樓，建天雄寺以居之。而且，在今天的遼上京遺址皇城西部，也發現了佛教寺院遺址。這是佛教流傳于契丹統治區域的開始。到遼代中期，圣宗、興宗時期，遼朝佛教進入了全盛階段。大量的皇家賜予、信徒的供養，寺院經濟繁盛發展，高大的寺院建筑星羅棋布于帝國的都會州縣。通過寺院俗講、浴佛、荼毗火葬、千人邑等活動，佛教浸潤到整個社會，成為重要的文化紐帶，并促進了民族融合。這些遺產中，留給我們后世的有遍布北方的遼塔以及比較著名的遼代八大木構——天津薊州區獨樂寺山門、獨樂寺觀音閣、遼寧義縣奉國寺大殿、河北高碑店開善寺大殿、河北淶源閣院寺文殊殿、山西大同華嚴寺薄伽教藏殿、善化寺大殿和山西應縣佛宮寺釋迦塔（應縣木塔）等。由于佛教的盛行，甚至流傳著“遼以釋廢，金以儒亡”的說法。這種說法雖然偏頗，但是也反映出遼代佛教的興盛程度。在這種社會氛圍中，受到佛教影響是自然之事。

其次，項鏈的擁有者或者使用者可能本身是佛家信徒，因而刻意定制了這種帶有宗教意味的配飾。例如，前面提到的耶律羽之，雖然《遼史》中沒有提到他的宗教信仰，但是在墓志中說他， “幼勤事業，長負才能。儒釋莊老之文盡窮旨趣，書算射御之藝無不該通”，還講他“身為家宰，手執國鈞，于輔政之余，養民之暇，留心佛法，耽味儒書，入簫寺則滌蕩六塵，退廟堂則討論五典。”墓志雖然有很多溢美之詞，但是也能反映出耶律羽之是一個精通佛家經典的儒學徒。

綜上所述，心形墜與一個“T”形管形制的項鏈中，既有外來的藝術影響也有佛教文化的痕跡。而且，通過多種奢侈品材質的組合，項鏈呈現出的富麗堂皇、高貴典雅的魔幻魅力，征服了遼代的上層貴族以及富裕階層?？梢哉f，它雖是遼代文化創意產品的花葉一片，但卻是最炫目的。因為，它是在融合了多種文化的基礎上，進行的成功創新。藝術作品其實是人的活動產品，藝術好像是處于一種較高尚的推動力，它所要滿足的是一種較高的需要，有時甚至是最高的、絕對的需要，因為藝術是和整個時代與整個民族的一般世界觀和宗教旨趣聯系在一起的。這或許可以對今天的文化創意產品開發有所啟發。

文創產品是一種特殊的商品形態，它雖然也具有價值和使用價值，但是這種價值和價值卻又和一般的商品有著本質的區別，文創產品有著文化知識傳播、審美欣賞、藝術教育等功能的延伸和拓展。所以，在文創產品設計中，更重要的是把握文化內涵，將文化和藝術產品結合，遼代這種盛行的“T”形管形制項鏈，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我們可以看到，遼代的金玉首飾既對唐宋文化有繼承，又結合了草原民族文化，展示了契丹人別具風格的裝飾文化。這些文化都是承載著藝術的印跡。藝術的任務和目的就是把一切在人類心靈中占有地位的東西提供給我們的感覺，喚醒各種本來睡著的情緒、愿望和情欲，使它們再活躍起來，把心填滿。 “T”形管形制項鏈通過創新和融合，它所包含的文化內涵也是很深厚的。文創產品的設計是要把“生活藝術化，藝術生活化”，為了展現產品的藝術美感，這些文化融合與創新的方式應該被現代文創產品所借鑒。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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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首都博物館.大遼五京展.耶律羽之墓志，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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