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畫造型觀的典型性結構,是指最能體現客觀物象典型特征的部分。如花卉的花朵,蔬果的果實,山水的石型與山勢,樹木的枝條與葉子,人物的面部形象與形體特征、服飾特征等。典型性結構是客觀造型中最為重要的部分,也是造型中最精彩的部分。對典型性結構特征的表現,首先在于對典型性結構的提煉。清代鄒一桂《小山畫譜》曰:“今以萬物為師,以生機為運,見一花一萼,諦視而熟察之,以得其所以然,則韻致風采,自然生動,而造物在我矣。”對客觀物象認真的觀察、體悟是發現其典型性結構特征之所在,“得其所以然”的關鍵。典型性結構是客觀物象最本質的造型特征,是“應物象形”的基礎,對客觀物象典型性結構的表現,是免除“畫虎類犬”之嫌的根本。中國畫要表現出客觀物象的神采生機、氣質風韻,典型性結構是其具體依據。只有恰到好處地表現客觀物象的典型性結構特征,才能使中國畫的造型既不失客觀物象的真實,又表現出客觀物象的內在本質,達到形神兼備的造型要求。

圖32 懸秋千金值

圖33 秋聲秋色
圖31、32、33分別為牽牛花、瓜蔞和葫蘆,葉片皆為單片多缺葉,藤蔓都是草本,都屬共性化造型的范圍,但果實作為典型性結構,決定了畫中物象的表達。
中國畫的造型觀對典型性結構的表現,要立足于以形傳神。形與神的關系是既對立又統一的。形是神賴以存在的軀殼,但無神不活;神是賦予形以生命的靈魂,但無形不存。神在中國畫中并不是虛無縹緲、不可捉摸的,它與客觀物象的典型特征息息相關,強調并恰到好處地表現客觀物象的典型特征,即等于捕捉到了神之所在。客觀物象的典型結構特征,不僅體現了客觀物象外在形態的特殊性,也展示了客觀物象的內在氣質與情感。有了典型性結構特征的存在,客觀物象的造型才能傳神達意,生情出致并擺脫了概念化,“神”也才能有所依,從而達到如荀子所言之“形具而神生”的造型要求。
典型性結構特征要達到傳神的目的,同樣要在概括、取舍的基礎上對其強化與夸張。只有對典型性結構進行強化與夸張,才能超越對客觀對象的模擬,更好地傳神。通過對典型性結構特征的強調,超越了物象之外,脫離了視覺的絕對真實,典型性結構特征則成為“神”的載體。
典型性結構特征與共性化結構相輔相成,共同構成了中國畫的造型觀。典型性結構特征強調了客觀的相對真實性,并在強調客觀真實性的基礎上立足于對客觀物象內在本質——神韻的追求;共性化結構以規律性的形式,強調主觀的意志性對客觀物象無關緊要之處和外形上的繁瑣枝節以共性化的方式進行歸納、概括甚至舍棄,從而使典型性結構特征得到突出和強化。共性化結構因歸納概括與取舍,導致客觀物象某些局部因規律化而“不似”之“遺貌”;典型性結構特征的強化則使客觀物象的神韻得到了突出,從而超越了物象之外而“取神”。共性化結構因歸納、概括而為“同”,典型性結構因對個性特征的強化、夸張而為“異”。“同”以襯托“異”而存在,“異”因“同”的反襯而突出;“異”強調了客觀物象的個性化特質,“同”弱化了客觀物象的枝節與皮毛;“異”為客觀物象造型的主體,“同”為客觀物象造型的輔助。共性化結構的規律性與典型性結構的特殊性,共同完美地體現了中國畫的意象造型觀念,它把浪漫主義與具體物象融為一體,既表現了客觀物象賴以傳神的典型性,又體現了在畫家主觀意識指導之下對客觀物象規律化的總結,天人合一、主客相合、物我相契、相輔相成,共同構成了中國畫以意象造型為主旨的特殊造型觀。

圖34 歲歲垂藤尺幅間
圖34葡萄葉片與藤蔓的結構與組織都屬于共性化結構,但由于對典型性結構的葡萄果實在表現方法上的不同,產生了完全不同的藝術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