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梁橋 楊慧怡
摘要:由于現代傳播技術的日新月異以及對新世紀文學的全方位影響甚至制導,文學的面貌諸如文學類型、書寫方式、表達媒介、傳播媒介、接受方式等都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媒體化語境下新世紀文學的轉型研究》,以“文學與媒介的關系”和文學傳播學為理論依據,剖析新世紀文學的媒體化語境的生成和文學媒介化的走向以及媒介化進程中的種種文學行動與文學場域、文學現象與文學現實,重點對媒體化語境下新世紀文學的語境、觀念、屬性、身份、場域、機制、話語、審美、批評等轉型進行深入細致的研究。
關鍵詞:媒介時代 媒體化語境 新世紀文學 文學嬗變
現代高新科技正以迅猛的發展勢頭走進我們的生活,人們感受到的不僅有物質生活的高效與便捷,也有精神審美的新奇與變異。就新世紀文學而言,由于現代傳播技術的日新月異以及對新世紀文學的全方位影響甚至制導,文學的面貌諸如文學類型、書寫方式、表達媒介、傳播媒介、接受方式等都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文學在經歷了所謂的“第一媒介時代”“第二媒介時代”之后又與所謂的“數字媒介時代”為伍。“文變染乎世情,興廢系乎時序”,社會變化了,時代變化了,文學也必然發生轉變。這就是“一代有一代之文學”的要義。正如恩格斯在《自然辯證法》中所說的:“我們只能在我們時代的條件下進行認識,而且這些條件達到什么樣程度,我們便認識到什么程度。”對新世紀的文學實踐,可以從不同的維度來進行考察,而將新世紀文學置于媒體化語境下進行探究,并剖析新世紀文學的多態化轉型的,浙江傳媒學院張邦衛教授所著的《媒體化語境下新世紀文學的轉型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7年版,44萬字)可以說是不可多得的扛鼎之作。
一、文學語境的新世紀轉型
法國著名的文藝理論家丹納在《藝術哲學》中提出文藝發展的“三要素說”,即文學藝術的發展同種族、環境、時代密切相關。丹納所謂的“種族”指的是種族特性,它來源于天生的遺傳性,是一個種族區別于其他種族的獨有特性,這是一種不會隨著時代環境的發展變化而改變的原始印記,是文藝發展的原動力或“內部主源”。丹納所謂的“環境”既指地理、氣候等自然環境,也指社會文化觀念、思潮制度等社會環境,是文藝發展的“外部壓力”。丹納所謂的“時代”內容較為廣泛,包括精神文化、社會制度、政治經濟狀況等,這些因素影響當時的時代精神和風俗習慣,形成一個時代獨有的“精神的氣候”,時代是影響文藝發展的“后天動量”。如果將丹納的種族、環境、時代置于當下文化研究的視域之下,那么我們似乎可以用另外一個詞來進行統括,那就是語境。
所謂語境(context),也可稱之為社會語境(social context),按照約翰·費斯克的觀點,包括兩個方面:“第一,它可能指某種社會情景或環境的直接而具體的特征,某種特定的互動行為或傳播交流就處于這種情景或環境之中;第二,在某種包羅萬象的意味上,它可能用于描述更大的社會、政治與歷史的情勢與條件,某些行為、過程或事件就處于這些情勢與條件之中,并被賦予意義。”從理論上說,文學是對社會生活的形象反映,作為反映者的文學總是生存于特定的社會語境與歷史文化語境之中,語境的變換必然會導致文學的變遷。馬克思認為,文學作為社會上層建筑中的意識形態,其發展無論如何豐富多樣,都“必須從物質生活的矛盾中,從社會生產力和生產關系之間的現存沖突中去解釋”。丹納曾經倡導過“環境生產作品”的觀點,他認為:“每一個形勢產生一種精神狀態,接著,產生一批與精神狀態相適應的藝術。因為這個緣故,每個新形勢都要產生一種新的精神狀態,一批新作品。也因為這個緣故,今日正在醞釀的環境一定會產生它的作品,正如過去的環境產生了過去的作品。”劉勰在《文心雕龍-時序》中強調說“歌謠文理,與世推移”,“文變染乎世情,興廢系乎時序”,這恰與中國文學史上漸次呈現的先秦散文、詩經楚辭、漢賦、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以及“春秋筆法”“漢唐氣象”“建安風骨”“宋元話語”“明清韻味”“民國印象”等相吻合。可見,文學是隨社會的發展而發展,也是隨語境的轉換而轉換的。無論是對文學發展的解釋還是對文學轉型的闡釋,我們必然要從社會歷史文化語境去挖掘,從語境之維去掘進。概言之,就是所謂的“新語境,新文學”。
自從2001年美國批評家希利斯·米勒在《文學評論》上發表《全球化時代文學研究還會繼續存在嗎》一文以來,文學在電子媒介時代能否繼續存在下去就成了中國文論界所關心和爭論的一個新話題,“文學終結”似乎成了對電子媒介時代文學現狀的歸納與未來走向的預測。然而,進入新世紀以來,文學并沒有聽命于文學研究的權威話語和裁判指令,依然在“文學終結論”的巨大陰影中走過了十八年,新世紀文學以多態化的存在大大地諷刺了“文學終結論”的臆測與妄斷。透過新世紀文學十八年的繁華景象與喧囂氣象,我們不難發現,文學依然還是我們詩意的棲居所之一,文學還是文學,但文學又已經不是記憶中的文學與理想中的文學,文學正以裂變、畸變的姿態建構著“泛化”的文學行動、文學陣營、文學存在、文學空間與文學場域。正是如此,希利斯·米勒也不得不于2003年9月在《論文學》一文中申明他的辯證答案:“文學的終結就在眼前。文學的時代幾近尾聲。該是時候了。這就是說,該是不同媒介的不同紀元了。文學盡管在趨近它的終點,但它綿延不絕且無處不在。它將于歷史和技術的巨變中幸存下來。文學是任何時間、地點之任何人類文化的標志。今日所有關于‘文學的嚴肅的思考都必須以此相互矛盾的兩個假設為基點。”在希利斯·米勒看來,不同媒介的文學應該有不同的紀元,他所討論的“終結的文學”應該是基于文字的表達媒介和圖書、報紙、雜志等這種傳播媒介的傳統文學,而不是基于圖像為主、文字為輔的表達媒介和電影、電視、網絡、手機等電子傳播媒介的新世紀文學,他甚至認為新世紀文學將會在新媒介的修正、支撐與庇護下“綿延不絕且無處不在”。
正是如此,我們認為新世紀文學是在媒介制導下的文學,在這些媒介族群與媒介部落當中,對新世紀文學影響最深、制導最重的莫過于以廣播、電影、電視為主的電子媒介和以網絡、手機為主的數字媒介,一些新的文學樣式如廣告文學、影視文學、網絡文學、博客文學、手機短信文學紛至沓來、爭奇斗艷,這就是王一川所說的“沒有媒介就沒有文學”、南帆所謂的“新媒介新文學”,轉生的舊媒介與新生的新媒介大大地修改著我們固有的文學觀念、文學規則、文學慣例、文學思想、文學價值、文學行動、文學空間、文學形態、文學樣式以及文學審美。新世紀文學身處新世紀特定的歷史文化語境中,有著濃郁而厚重的媒介文化、技術文化、市場文化、消費文化、大眾文化、娛樂文化、全球同質文化等的烙印,而在這中間又以大眾媒介生產、推介與引領的媒介文化最為顯著,畢竟無處不在、無所不能的媒介文化內涵著諸如技術文化、市場文化、消費文化、大眾文化、娛樂文化、全球同質文化的質素。具體地說,新世紀文學受以影視為主的影像文化、以網絡為主的網絡文化、以手機為主的拇指文化的施控與受控。正如張邦衛所說的:“在媒介自身地位由依附走向操縱、由受控走向施控轉換的基礎之上,文學的媒介諸如報刊、出版、影視、因特網等擺脫了作為工具和載體的附屬地位,轉而以文化資本的形式成為文學的‘恩主與‘掌門,媒介的文化指令成為媒介文學的主要法則。媒介的推衍,極大地拉動了文學的進步;媒介的革命,深深地引發了文學的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