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婷俐 謝邦會 胡軍生
(1武漢大學哲學學院心理學系,湖北 武漢 430072;2吉安師范學校)
孝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和基礎內容,“孝道”也被認為是指導家庭生活的行為原則〔1〕。學者從各個角度研究了孝道帶來的影響,如孝道對青少年學業成就、學業動機〔2〕和自主性發展的影響〔3〕;孝道對個體幸福感和適應性的影響〔4,5〕;孝道對代際關系的影響〔6〕。現有關于孝道的研究,對象主要集中于青少年和大學生,較少從父母的角度尤其是老年父母的角度出發,考察他們的孝道觀念對自身的影響。抑郁在老年人中有很高的發生率〔7,8〕。
從父母的角度來看孝道觀念可以理解為對于子女孝順行為的信念,因此可能會影響到其對子女孝順行為的期望。雖然國外有研究發現老年人的孝道期待與子女的孝順行為沒有顯著的關系〔9〕,但國內的大量研究表明老年人的孝道期待與他們從子女處獲得的支持顯著正相關〔10~13〕。由于老年人接受成年子女的支持行為越多,老年人的孤獨感體驗越少、心理健康狀態越好〔12〕;那么老年人的孝道期待越高,他們的抑郁程度可能也越低。本研究將考察老年人的孝道觀念對其抑郁情緒的影響及孝道期待在其中的中介作用。
1.1對象 223名來自湖南省衡東縣的老年人,其中男103人,女120人。年齡60~91歲,平均(68.79±5.977)歲。
1.2測量工具 ①采用雙元孝道問卷(DFPS)測量老年人孝道觀念,該問卷由Yeh等〔14〕基于雙元孝道模型編制、李啟明〔15〕修訂,適合中國大陸被試使用。包括權威性孝道和互惠性孝道兩個維度,每個維度都由8個項目組成。量表采取6點計分方式,從“完全不同意”到“完全同意”。分別計算兩個維度的平均分,分數為1~6分,得分越高表示個體該維度的水平越高。本研究中互惠性孝道、權威性孝道及總量表的Cronbach α值分別為0.862、0.843、0.863。②利用老年人孝道期待問卷〔11〕測量老年人孝道期待水平。采用 5級計分,1表示非常不同意,5 表示非常同意。計算9個項目的平均分,分數為1~5分,得分越高,表明孝道期待水平越高。本研究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787。③流調中心用抑郁量表(CES-D)用于測量老年人抑郁狀況,該量表由Radloff〔16〕于1977年編制。由 20個項目組成,分別調查 20 項癥狀,采用4點評定:按過去1 w內出現相應情況或感覺的頻度評定,不足1 d者為“沒有或基本沒有”;1~2 d為“少有”,3~4 d為“常有”,5~7 d為“幾乎一直有”。經過負向題重新編碼后,計算所有項目的均分,分數為0~3分,得分越高表示抑郁反應越多。本次研究的信度檢驗結果顯示該問卷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870。
1.3統計分析 采用SPSS22.0軟件進行t檢驗、方差分析、Pearson相關及回歸分析。
2.1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為便于統計分析,將部分人口統計學變量進行重新歸類。婚姻狀況為配偶健在者歸為有配偶一類,其余均歸為無配偶一類;自評近1個月來身體狀況非常好和好歸為一類,非常差和差歸為一類,其余為一般,即自評身體狀況分為好、一般、差三類。農村老年人的互惠性孝道觀念得分顯著高于城鎮老年人(P<0.01)。不同身體狀況老年人在權威性孝道觀念得分上也有顯著差異(P<0.05),身體狀況差的老年人權威孝道得分顯著高于身體狀況一般和好的老年人(P<0.05)。不同年齡、受教育程度、婚姻狀況、身體狀況老年人抑郁情緒得分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P<0.01),≥80歲老年人抑郁情緒得分顯著高于60~69歲和70~79歲(P<0.01);受教育程度為小學及以下的老年人得分顯著高于初中和高中及以上(P<0.01);身體狀況差的老年人得分顯著高于身體狀況一般的,身體狀況一般的老年人得分顯著高于身體狀況好的老年人(P<0.001);無配偶的老年人抑郁情緒得分顯著高于有配偶的老年人(P<0.05)。見表1。

表1 不同人口學背景老年人在各變量上的得分情況
與身體狀況差比較:1)P<0.05,與身體狀況一般比較:2)P<0.05,與≥80歲比較:3)P<0.05;與小學及以下比較:4)P<0.01
2.2孝道觀念、孝道期待與抑郁情緒的相關 互惠性孝道得分與抑郁情緒得分呈顯著負相關(P<0.01);互惠性孝道得分、權威性孝道得分均與孝道期待得分呈顯著正相關(P<0.01);孝道期待得分和抑郁情緒得分呈顯著負相關(P<0.05)。見表2。

表2 孝道觀念、孝道期待和抑郁情緒相關性(r值)
1)P<0.05,2)P<0.01
2.3孝道期待在孝道觀念影響抑郁過程中的中介作用分析 采用多元逐步回歸分析方法分別考察孝道期待在互惠性孝道觀念和權威性孝道觀念影響抑郁過程中的作用。首先以互惠性孝道為自變量,抑郁情緒為因變量,第一步加入控制變量,包括性別、年齡、家庭所在地、受教育程度、婚姻狀況、自評身體狀況,第二步加入自變量(互惠性孝道),第三步加入中介變量(孝道期待)。結果表明:在控制了人口學變量之后,互惠性孝道對老年人的抑郁情緒有顯著的負向預測作用(P<0.01)。加入孝道期待后,互惠性孝道對抑郁情緒的預測作用變為不顯著,且孝道期待對抑郁情緒有顯著的負向預測作用(P<0.001)。說明老年人互惠性孝道觀念對抑郁情緒的直接作用顯著,但間接作用不顯著,即孝道期待在中間起完全中介作用。見表3。
采用同樣的分析方法,以權威性孝道為自變量,抑郁情緒為因變量,控制人口學變量后進行回歸分析。結果表明:控制人口學變量之后,權威性孝道觀念對老年人的抑郁情緒沒有顯著預測作用,見表4。

表3 互惠性孝道觀念、孝道期待對抑郁情緒的層級回歸結果
1)P<0.05,2)P<0.01,3)P<0.001;下表同

表4 權威性孝道觀念對抑郁情緒的回歸結果
本研究中,農村老年人互惠性孝道觀念得分顯著高于城鎮老年人,其原因可能在于農村里的年輕人大都外出打工,家人不能經常見面,他們會思念彼此并且產生更強烈的情感聯系〔17〕。身體狀況差的老年人權威性孝道觀念得分顯著高于身體狀況好和一般的老年人,可能是因為身體狀況差的老年人更需要子女的照顧。本研究結果與以往研究的發現一致〔18〕。
本研究發現與以往的研究〔19,20〕結論基本一致,即互惠性孝道強調親子在互動關系中具有相互對等的地位,具有積極效應;而權威性孝道強調子女奉養父母的義務和親子間的權力不對等,具有消極效應。同時互惠性孝道、權威性孝道均與孝道期待呈正相關,可見老年人孝道觀念越強,越期望子女提供孝道支持。老年人孝道期待水平越高,感受到的主觀幸福感水平也越高〔21〕。本研究表明孝道期待水平越高則抑郁水平越低,間接驗證了主觀幸福感和抑郁水平是心理健康的兩個重要指標〔22〕。
本研究發現互惠性孝道并不能直接負向預測抑郁情緒,而是通過孝道期待的完全中介作用實現。老年人對孝道的重視轉變為對子女孝順的期待,子女感受到父母的期待后,通過各種方式滿足父母在物質和精神上的需要,從而提升老年父母的生活質量,減少抑郁情緒。隨著社會經濟文化和家庭結構的急劇變化,人們對互惠性孝道的認可已經高于權威性孝道〔23〕。老年人所持有的傳統孝道觀念可能不會被子女接納,兩者之間的差異甚至會帶來親子沖突和負面情緒。因此從家庭和諧和自身健康的角度出發,老年人也應該調整自己的孝道觀念,摒棄傳統的權威性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