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 任仕坤 芮曉華
摘 要: 中古時期作為中國歷史上的一個重要時段,梳理、總結這一時段軍人血性的形態與特質,對總結我國軍人血性基因、錘煉當代革命軍人血性具有重要的意義。
關鍵詞: 中古時期 軍人血性 形態特質
中華歷史源遠流長,從上古、中古、近代直至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軍人血性在歷史的長河中積淀、磨礪、傳承,呈現出不同的形態和特質。總結不同時期軍人血性基因,有助于勾勒不同時期軍人血性的內容與特質,幫助我們完成軍人血性的歷史梳理。
按照白壽彝先生主編的《中國通史》的劃分,中古時期指由秦漢至明清這一時段。這一時期由于歷史時期較長,軍人血性的內容呈現出豐富的內容,具備更深厚、更獨特的內涵與特質。
一、中古時期軍人血性形態
血性精神在這一時期的不同階段呈現出不同的形態。漢、唐兩朝,尚武之風趨盛;由宋至清,尚武之風式微,血性精神有所低迷。這種現象的產生與當時社會的整體風貌息息相關。
(一)漢唐時期的尚武之風
強漢盛唐,是我們經常使用的詞匯。漢唐時期的血性主要彰顯于整個社會的高昂尚武之風。同時,在文學作品、歷史戰爭等方面均有多方面體現。
第一,漢唐血性精神體現在各個階層的各類文學作品中。
大風起,號角響,云水揚。“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這是漢高祖劉邦《大風歌》中經典的句子,詩句以慷慨激昂的調子拉開兩漢四百年尚武大時代的帷幕。漢朝時期,即使貧民也能至少擁有一把劍,這和當時兵器管制不嚴格有著必然的聯系。由此可見,在漢朝即便是庶人,亦能仗劍行走。
繼漢之后,大唐開啟了我國古代歷史上最蓬勃、最昂揚的一個時代。整個唐朝,邊疆戰爭十分頻繁,邊疆戰爭取得勝利的次數之多,在我國歷史上亦為一大特點。作為我國封建社會最強盛的一個王朝,唐代的尚武精神與軍人血性體現在唐代的文治武功里,體現在唐代士子奔逐大漠、建功立業的昂揚心態里,更體現在浩浩洋洋的唐代邊塞詩歌中。
唐代社會重視軍功,這一點不僅僅體現在武將身上,即便身為文人,也大都渴望在疆場上建功立業。以唐代的邊塞詩為例,可以看到整個大唐尚武的風氣。岑參的《送李副使赴磧西官軍》中有這樣的詩句,“功名只向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李賀更是在《南園十三首·其五》中表達了“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的追求志向。可以說,邊塞詩的創作貫穿唐代的始終,最能體現當時文人們的尚武精神與追求邊功的志向。
第二,漢唐血性精神體現在諸多歷史事件和各類戰爭行動中。
縱觀漢代的歷史,衛青、霍去病、班固、陳湯……這些在漢代熠熠閃光的名字,同樣留在了中華民族的史冊中。霍去病的“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班固的投筆從戎、執著堅守,陳湯的拼殺疆場、揚我國威,他們身上鮮明地彰顯了漢代的尚武精神與血性基因。
漢代各個階層都十分尚武。首先,皇族尚武、血性十足。劉邦即位之初即率領軍隊進攻匈奴,漢武帝劉徹更是親登單于臺,意在摧毀匈奴的銳氣。其次,士大夫階層尚武。文士李膺在擔任護烏桓校尉期間,身先士卒,在與來犯的烏桓士兵臨陣交戰的時候,雖然身受重傷,但依然英勇殺敵,以致烏桓人聽到他的名字即聞風喪膽。另外,漢代還出現了一大批名將,名將們及名將們的漢代名軍事勝利典型地表現了漢代軍人的血性。正如周谷城先生在《中國通史》中提到的,漢朝的軍事征伐可以大體作如下歸納:“茲分別依地理的次序,由東北而西北,由西北而西南,略略述一個大概:定朝鮮,置四郡;逐匈奴,固北邊;通西域,逾蔥嶺;平西羌,隔羌胡;西南夷皆屈服;平南粵,置九郡;平閩粵,定東南。”①漢朝的名將領多,戰爭敗績少,成功多,正是漢代尚武精神的鮮明表現。
漢代的尚武精神與軍人血性貫穿整個朝代的始終。若論軍人血性,漢朝無疑可在整個中國歷史范圍內獨領風騷。
唐代,除了邊塞詩歌外,尚武精神與軍人血性還體現在唐代的文治武功里。唐朝前期,推行府兵制兵日漸盛行。府兵制加武舉制,推動了唐代全民尚武的風氣。
盡管到了唐朝中后期,文人追求的重心從邊功轉向科舉,但當時社會環境的多元化、繁鎮割據的動蕩不安,使得尚武之風仍在社會中彌漫。
(二)由宋至清時期的血性精神
中國歷史上有血性精神的式微期。宋朝中后期、清末等歷史時期都屬于這樣的時期。但從總體上看,這種血性精神的式微主要體現在統治集團身上,一般民眾的尚武精神、血性意識并沒有泯滅。在歷史記載的戰爭中,在文人作家的作品中,在志士仁人的行動中,都有血性精神的抒發與體現。
兩宋時期,朝廷重文輕武,世人的尚武精神與血性氣質都有所衰減。但是,在面臨外敵入境的情況下,雖然北宋統治者屈辱退讓,但邊疆的百姓卻誓死不讓,他們自發結成“弓箭社”,“帶弓而鋤,佩劍而樵,出入山坡,飲食長技與敵國同”②,戰時抗敵,閑時耕種,非常靈活機動。
南宋時期,朝廷偏安一隅,志士仁人大聲疾呼,我們看到了陸游“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兵河入夢來”(《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的憂患情懷,感受著辛棄疾“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賀新郎·同父見和再用韻答之》)的壯志豪情。跨越千年,我們仍能聽到將士們忠勇報國的錚錚豪言,感受到將士們獻身沙場、視死如歸的戰斗豪情。
到了元代,從總體社會風貌上看,尚武是主流。尚武的主要原因在于:一是元太祖及其子孫們在長期東征西討中形成的武力崇拜,將統一天下、征討所有的不臣者作為己任。二是全國上下尤其是上層對武力的推崇。因為尚武風氣的影響,元代血性精神得到了彰顯。
清中葉以后,承平日久,尚武精神漸失。但在清朝末年,外敵入境、民族危機的時刻,我們仍能聽到一些仁人志士血性的吶喊,尚武精神重新得以倡揚。這種精神和血性,經洋務運動、維新變法運動終于在20世紀初形成廣泛的社會思潮。
二、中古血性精神特質
中古時期的血性精神與上古時期相比,具有以下特質:
(一)愛國、弘毅的精神特質更凸顯
在具備上古時期軍人血性崇兵尚武、尚義輕死、陽剛坦蕩三種特質的基礎上,中古時期的血性精神更鮮明地體現出愛國、弘毅的特色。
首先,中古時期,家國觀念更加深入人心。保家衛國的概念深入到軍人血液之中,成為軍人血性基因中最亮麗的一道色彩。漢朝霍去病“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誓言一直轟響在歷代戍邊將士的耳畔,南宋岳飛“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的精神被后人銘刻在心,元代的文天祥更是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詩句永留史冊。明朝時期,一代抗倭名將戚繼光,面對敵寇的騷擾,以“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作為自己的志向。可以說,忠于自己的民族、國家,強烈的家國情懷,是任何時代的軍隊都共同信守的最基本的價值準則。在中古時期,這一特質表現得最突出。
其次,奮發進取、剛健有力弘毅精神更凸顯。中古時期,朝代更迭、外敵入侵,國力衰退、國家危亡。這一時期對血性精神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于將傾,自強不息、忠勇弘毅,在陸游、岳飛、文天祥及清末愛國志士身上體現得尤為明顯。
(二)呈現出更鮮明的階段性特征
中古時期的血性精神在不同的朝代體現出時段性特征。漢唐時期,血性彰顯;由元一代,尚武風行;兩宋、清末,血性衰微。綜合來看,這種階段性特征的出現有著復雜多樣的原因。
漢唐時期之所以尚武風盛、血性激蕩,與統治者重武、國力強盛、外地入侵密不可分。
首先,統治者重武。漢代,從劉邦到劉徹,再到后來光武中興的劉秀、開創蜀漢的劉備,他們有著沖鋒陷陣的戰場經歷;唐朝重武,李唐王朝的締造者,唐高祖李淵、太宗李世民均為隋末割據一方的軍閥。他們出身將門,長于朝代更迭之際的兵火戰亂,自幼熏陶于兵書戰陣中,尚武崇豪的任俠之氣渾然天成。集結于他們身邊的文臣武士,成名之前大都以俠風豪俊聞名于當世。
其次,國力強盛。強盛的國力為軍力發展提供了強大保障。漢唐兩朝是中國封建社會里國力最為強大的兩個時代。尤其是唐代,可謂中國封建社會的巔峰。唐代的軍隊裝備精良,馬匹充足,并初步配置了火器裝備。在作戰中形成了以騎兵為主的主要作戰方式,其攻堅戰能力和野戰能力都為當時一流。
最后,外敵騷擾。周邊少數民族的入侵和威脅,激發軍人奔逐大漠、建功立業的血性精神。漢唐兩代,北方少數民族的威脅一直都在持續。漢代,以邊疆保衛戰和開疆辟土為主要形式。唐代,因北方少數民族南下,邊塞戰爭不斷,客觀進一步促進了當時尚武社會氛圍的形成。
與漢唐相比,兩宋、清末尚武與血性精神的衰微,這種階段性的特征與當時社會文化、風氣息息相關。
首先,軍人地位、榮譽感的下降。可以說,不管在任何時候,軍人的血性都需要榮譽作為支撐。有了軍人身份的榮譽感,才會無怨無悔,才會感到即便犧牲也死得其所。宋代,因統治者重文輕武,軍人地位下降。與此相對應,宋、明兩代的軍事實力隨之下降。
其次,統治集團貪于安逸,國人精神倦怠。宋神宗時,面對西夏的屢次進犯,在財富、兵力和武器裝備都占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朝廷竟然不修武備,年年送金銀財帛試圖安撫,還自我安慰這是“仁德懷遠”。歐陽修曾這樣形容當時的狀況:“上下安于無事,武備廢而不修,廟堂無謀臣,邊鄙無勇將,將愚不識干戈,兵驕不知戰陣,器械腐朽,城郭隳頹。”③至于晚清,在GDP并不落后的情況下,面對世界列強圍噬,不是精武強兵、奮起御敵,而是窮奢極欲、死保特權。統治集團的不思進取、尚武精神的泯滅,使整個軍人斗志盡失、血性衰微,進而誘發外敵毫無顧忌地宰割欺凌。
總之,中華民族五千年的文明史既是一部奮斗史,又是一部戰爭史。我國中古時期的軍人血性具有豐富的形態與鮮明的特質,對我們全方位熔鑄當代革命軍人血性具有有益的啟示和借鑒。
注釋:
①周谷城.中國通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
②蘇軾.蘇軾文集(卷22)[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09.
③歐陽修.歐陽修集卷(奏議卷十八)[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