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55年,高鴻鈞出生于黑龍江省海倫市的鄉村。青春年少時,他作為農民躬耕于白山黑水之間。艱苦的勞動和質樸的生活鍛造了他堅韌的意志、持久的耐力,以及東北人特有的幽默性格和平民作風。1977年恢復高考,高鴻鈞考入吉林大學法學院,從此他的命運發生了決定性轉折。1982年,從吉大畢業的高鴻鈞離開東北,來到北京,考入了中國政法大學,師從我國著名外國法制史學家潘華仿先生。
在潘華仿的悉心教導下,高鴻鈞決定將伊斯蘭法作為自己學術研究的突破口。伊斯蘭文明是世界古老文明之一,它所覆蓋的地域廣大,人口眾多,文化燦爛,對世界歷史影響深遠。古老的伊斯蘭文明有著悠久的法律史,但當時我國的伊斯蘭法研究剛剛起步。經過耐心細致的研究,他完成了《伊斯蘭法:傳統與現代化》的學位論文,后來以專著的形式發表,為我國伊斯蘭法研究的深化作出了貢獻。
政法大學畢業后,高鴻鈞留校任教,開始了教書生涯。初為人師的高鴻鈞克服了種種工作和生活上的困難,與同事們一起,為恢復和發展我國的法學教育略盡綿薄之力。在當時一批學者的共同努力之下,新中國第一個比較法研究所,第一1991年,高鴻鈞從中國法學人才培養重鎮——中國政法大學轉到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工作,親身經歷了法學所的輝煌歲月,并擔任科研處處長。1998年,清華大學法學院復建時期,他受邀來到清華大學,擔任法學院教授。在清華園里,高鴻鈞重新找回了自己學史探微和教書育人的初心。
高鴻鈞認為,一個真正從事跨文明比較的法學家,是時間旅行者和文化漂流者,他必須在傳統與現代之間,本土與異鄉之間,東方與西方之間往返,但不論他旅行和漂流至何處,他所真正關心的,始終是自己的家鄉。他曾將自己的學術生涯描述為,起步于伊斯蘭,發展于西方,延續到印度,最終要翻越喜馬拉雅山,回到中國。
所謂起步于伊斯蘭,是指他在政法大學時期,以伊斯蘭法研究作為自己的學術突破口;而發展于西方,則指的是在此后的學術生涯中,他受到潘漢典、由嶸等老一代法學家的激勵,投入到西方法治文明的研究之中,這些研究既包括對英美法的深入考察,也包括對歐陸社會理論之法的精深研究。

在這一過程中,高鴻鈞參與翻譯了德國比較法學家茨威格特與克茨的《比較法總論》,和美國著名法學家伯爾曼的《法律與革命》,并集合全國英美法研究的力量,撰寫了《英美法原論》,主編了“比較法系列叢書”,為我國比較法學的發展和外國法研究的推進作出了貢獻。在對歐陸社會理論之法的開掘中,高鴻鈞通過對韋伯、哈貝馬斯和盧曼等社會理論家的研究,為自己由史入論的重大轉型奠定了基礎,同時為豐富我國的法學理論貢獻了力量。
如果說伊斯蘭法研究是高鴻鈞人生的第一次學術積累,那么包括英美法和社會理論之法在內的西方法研究是他的第二次積累。2014年,他開始了第三次學術積累,風風火火地投入到對印度法律文明的研究當中。印度法律文明觀念獨特、制度別異,因此長期以來是我國法學研究中的空白。高鴻鈞認為,欲突破傳統比較法學拘泥于“中-西”二元對立的局限,就必須將印度文明納入視野。經過五年的艱苦研究,高鴻鈞及其研究團隊已經在該領域取得了重要進展。
在高鴻鈞所鉆研的古印度文化中,老師具有特別崇高的地位。因為印度人認為,父母給人以生命,而老師教人以真理,使人獲得第二次生命。如果讓高鴻鈞選擇自己一生中最熱愛的頭銜,那這個頭銜必定是——老師。
高鴻鈞在清華從教20年,培養的學生與同齡法學家相比,并不算多,但成材率很高,目前已畢業的博士幾乎全部在高校任教,其中的一些學者,如馬劍銀、泮偉江、魯楠、陸宇峰和余盛峰等,受到法學界的承認和重視。
在培養學生的過程中,高鴻鈞特別重視學生在“道”與“功”兩個方面的修煉。所謂“道”,是指一個學生在理論方面的修為;“功”是指在應用和實踐方面的修為。他常對學生說,“練道不練功,到頭一場空;練功不練道,終屬瞎胡鬧”,因此,學者必須努力打通理論與實踐。這種理論與實踐兼顧的教育方法,在學生中迅速培養起了好學、深思、審問,心無旁騖啃經典著作的風氣。
與此同時,高鴻鈞特別強調在學術研究中“才氣”和“力氣”的結合,對于有才氣的學生,他會勸導他們肯下苦功,花力氣梳理和消化材料,避免凌空蹈虛的弊病;對于肯下力氣的學生,他也會循循善誘,引導學生通過理論積累,形成更好的眼光和批判反思能力。這種“才氣”和“力氣”的結合,特別體現在高鴻鈞要求學生思想史與制度史兼修的良苦用心之中,在他看來,思想史偏重才氣,制度史偏重力氣,但沒有不依靠思想的制度史,也不存在沒有制度史根基的思想史,這種培養理念塑造了學生們思想史與制度史并重,兩條腿走路的意識,對他們日后的發展影響深遠。
透過高鴻鈞的從教生涯,我們不僅能夠看到中國數代法學家篳路藍縷、薪火相傳的歷史,而且能夠體會到清華大學的老師們所共有的精神特質。這些精神特質包括獨立、誠懇、踏實、謙遜、堅韌和對探究真理的執著和熱情。毫無疑問,這些美好的精神特質,必將伴隨著清華的教育事業一代代傳承下去。
(來源:清華新聞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