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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雨 李納

在位于象山黃避岙銀鯧養殖基地清澈見底的池子里，近千條十幾厘米長的東海銀鯧默契地朝著一個方向歡快地游動，在燈光照射下，魚身不時閃過一抹耀眼的金屬銀色，十分漂亮。從2000年起，在寧波大學海洋學院徐善良教授帶領下，銀鯧養殖研究團隊打破了銀鯧“出海即死”的魔咒，攻克了銀鯧“存活難、生長難、繁育難”的三大難題。看著眼前數十個育苗池，“銀鯧奶爸”徐善良教授感慨道：“這個場景真是和做夢一樣啊！”

銀鯧養殖無先例

東海銀鯧魚俗稱鯧扁魚。在浙江，這種外形扁圓的海魚，因其滋味鮮美、營養豐富，歷來是人們餐桌上的一種重要海味。然而，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由于過度捕撈，加之海洋環境逐年惡化，銀鯧產量逐年銳減。最要命的是，這種魚因為各種條件限制，被稱為“世界上最難養的魚”之一。此前，國際上還沒有規模化人工養殖銀鯧的先例。

2000年，寧波大學以徐善良教授為主要負責人的團隊開始研究東海銀鯧的水產養殖技術。2000年6月，徐善良教授在海上首次完成銀鯧人工繁育，獲得初孵仔魚幾十萬尾，育成幼魚近千尾，卻沒能養活; 2001～2003年，他們再次開展銀鯧人工育苗研究，魚苗最長存活了6個月;2004～2006年，團隊開展了親魚留種養殖工作，雖然能養活了，魚苗卻營養不良……人工養殖之路漫長而艱辛，在各個階段不斷出現的各種難題，成為團隊在通往成功道路上大大小小的“攔路虎”。

無數次歸零

在銀鯧的養殖過程中，病害問題是“殺傷力”最大的。鯧魚魚鰓里容易長一種寄生蟲，死亡率高達95%以上。項目開始頭三年，養殖的鯧魚幾乎全軍覆沒。好不容易克服了這一難題，2013年“白點病”大規模爆發，銀鯧魚損失慘重;2015年，師生們辛苦養殖的1000多尾銀鯧親魚，又因感染一種叫“美人魚殺魚桿菌”的病菌，僅存20余尾。從0到100到1000再到0，大家每年的心情如同過山車，時刻都面臨著從頭再來的情況。

所幸，越挫越勇的團隊成員沒有放棄。2009年加入研究團隊的項目核心成員王亞軍副教授告訴我們，通過不斷總結經驗，大家首先明確要給銀鯧一個干凈穩定的環境，于是他們首創了養殖水體復合調控循環模式。2016年，研究團隊發現銀鯧對水母具有強烈的攝食偏好性。嘗試將水母與專用飼料混合，投喂之后發現，銀鯧的攝食率有了極大的提高。在確定將水母、人工優質飼料作為基料后，他們又按銀鯧成長的不同階段，分別添加馬鮫魚、蝦肉糜、石條鯛魚等成分。“就像侍弄嬰兒一樣，得分階段用不同的配方喂養，這樣效果才好。”為讓更多銀鯧更好地進食，同時還專門設計了飼料臺，將飼料放在料臺上掛在水中，銀鯧游過來一張口就可以吃到飼料了。全面使用高效營養強化劑之后，魚兒們“吃得好，住得好”，免疫力自然就提高了。

與此同時，團隊還致力于病害防控技術的研究，經過仔細分離培養和大量的抑菌試驗，終于成功控制住病菌;通過調控好水溫、水質、沙質及臭氧含量，提高銀鯧魚的存活率;加大養殖車間消毒處理的力度，就連進出的人員也會被嚴格把控。王亞軍告訴我們，在此過程中，“除了常規的浸泡、內服用藥，我們盡量做到‘少用藥，不用藥，使銀鯧魚提高自身的免疫力。” 2016年，團隊成功控制了病害的發生，銀鯧人工養殖終于實現全面突破，成功養殖銀鯧8000余尾親魚，親魚儲存量達到世界第一。

人工養殖銀鯧親魚成功后，新的挑戰又出現了——銀鯧“育苗難”！

2017年清明時節，銀鯧親魚開始產卵，第二天魚苗便孵化了。但在孵化的第三天，因水溫及其他原因，一萬多尾魚苗便大量死亡。屋漏偏逢連夜雨，團隊正在想方設法解決“育苗難”問題時，親魚又開始陸陸續續發病，辛辛苦苦養了一年的銀鯧大量死亡，如果此時再解決不了育苗難題，銀鯧養殖團隊將又回到十七年前“零”的開始。

懷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團隊優秀研究生胡佳寶博士帶領研究生、本科伙伴們開始全面整理前幾代“銀鯧人”的育苗經驗以及大量育苗文獻，決定將小水體育苗轉化為大水體育苗，同時通過階段性餌料的合理調整，確保每尾魚苗都可以吃到餌料，最終，團隊孵化出二十多萬尾銀鯧苗，育成率提高了30%左右。2018年孵化的數量更是高達兩百多萬尾，是2017年的整整十倍。“這意味著我們實現了世界上首次銀鯧全人工規模化繁育，也意味著養殖銀鯧的產業化指日可待。”王亞軍說。

走上餐桌成可待

為了加快銀鯧產業化步伐，胡佳寶從2017年起，開始整合市場資源，聯合徐善良、王亞軍兩位“銀鯧奶爸”，共同創立了“寧波倉藍水產科技有限公司”，他們希望打造一個有國際知名度的魚類品牌，通過 “產學研”相結合的方式讓更多的人看到銀鯧團隊努力的成果。

王亞軍副教授說，他們想深耕養殖的東海銀鯧，把它作為東海的拳頭物種，做成寧大乃至寧波的名片。同樣是養殖的，野生大黃魚和養殖大黃魚口感有很大區別，但野生銀鯧和人工養殖的銀鯧幾乎沒有差異。“這是因為我們給銀鯧營造了一個很好的環境，最潔凈的水質，最適口的飼料，它們活潑好動、持續游泳不停，具有優良的肉質、品質。”

當然，這也是目前鯧魚養殖成本較高的原因，大約50～80元/公斤。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銀鯧餌料的成本高。徐善良教授告訴我們，鯧魚的食道上有個十分特殊的結構——“食道側囊”，這個結構非常少見，只有銀鯧等少數幾種魚類具有。在最初的研究階段，徐善良教授認為這個結構是好事，可以幫助銀鯧消化食物，但是后來發現，正是由于側囊的存在，銀鯧必須等到側囊中食物初加工完成后才能再次進食。再加上鯧魚的“小嘴巴”里無鋒利的牙齒，對食物非常挑剔，還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進食，這種獨特的攝食特點，對人工養殖鯧魚的餌料開發和投喂方式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一開始我們不清楚這個特點，投喂的餌料不對路，加上鯧魚天生好動，能量消耗非常大，養來養去，魚瘦得像刀片一樣。”2012年，團隊使用了自己研發的高效天然餌料，大大提高了銀鯧的成活率和肥滿度，與此同時，他們在江蘇、福建、浙江臺州、寧波象山設置了5個試養點，通過不同的養殖模式進一步積累養殖經驗。

為保證銀鯧的高品質，目前，團隊每年光是買銀鯧的“特殊營養品”——海蜇苗，就起碼要十幾萬，再加上特殊配制的飼料和硬件成本，要維持目前的養殖規模和基礎研究，依然需要很高的費用。“現在技術已經不是核心困難，需要的是獨立研發的基地和理念更新的合作企業，來和我們一起攻克銀鯧從‘富養到‘窮養的瓶頸。”徐善良教授說。

接下來，團隊將從餌料著手，同時探索池塘養殖、網箱養殖等不同的養殖模式，擴大養殖規模，降低養殖成本。爭取再花3到5年時間，形成較為成熟的、可復制的東海銀鯧規模化養殖模式，“到那時，大家就能在菜市場買到又新鮮又實惠的養殖鯧銀鯧魚啦。”徐善良教授笑道。

責任編輯：曹曉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