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林
最近,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院長張維為教授主講的電視思想政論節目《這就是中國》在東方衛視開播,首播收視率沖上全國前三名,在網絡平臺上也引起熱烈反響,連微信當中的文章轉載量都可以輕松到達10萬+。可以說,這是為傳播正能量的思想類節目成功“正名”了。
擔任制片人的我要負責提前向觀眾征集問題和節目錄制前后的討論。有不少年輕觀眾在談到國際社會質疑我們的“一帶一路”倡議,以及中國能否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等問題時,除了會引用張維為教授一系列有關中國自信的書籍,還提到了《禮和天下》一書,比如當中的“4Li穩定模型”和“塔型結構”等概念。
當時一句話突然就從我的心底冒出來:“加強文化自信,中國青年已經擼起袖子加油干了!”
三年多前,陳康令跟我談起這本書的寫作過程和出版計劃。說實話,那時我只覺得這是頗有學術價值的研究成果,但不一定會引起廣泛的社會關注和成為暢銷書。沒想到這本書出版后就迅速登上了幾個網絡售書平臺的暢銷書排行版,還連續加印了好幾次。
令我詫異和佩服的是,這位我們平常開玩笑叫他“上海小開”的年輕學者,不去熱火朝天地創業或者炒股,卻偏偏選擇靜下心來看了那么多書,并且勇敢地去做原創性和前瞻性的研究。
該書對從秦到清的2000多年古代中國對外關系歷史實踐進行了系統性的梳理,又提出了許多有價值的新思考,為我們這些研究、實踐如何講好中國故事的媒體人提供了不少啟發。
我長期從事國際傳播工作,經常和外國媒體界和知識界打交道,曾被BBC用三千英鎊的月薪邀請拍一些片子黑中國,比如所謂的奧運會征地失地的農民悲慘狀況,也常常被老外們追問中國會不會重新要求其他國家“稱臣納貢”。
說實話,這些刁鉆的問題并不是很容易就能回答或者破解。我也很明白,要拋開固有的西方思維定式來進行中國人自己的思考有多難。而這個困境的產生,其實早在五四運動時期就被埋下了伏筆——中國人缺乏自信實在太久了。
幸好,學者們正用越來越多的國際比較和實事求是的研究,給我們提供源源不斷的“彈藥”。比如《禮和天下》書中的一條嚴謹詳實的注釋就能幫助大家“撥云見霧”,改變對“朝貢”的誤解:
蔣廷黻在1936年所著“China and European Expansion”一文中,將傳統東亞秩序中的“朝貢”一詞翻譯成“tribute”。在此基礎上,費正清在1941年的論述中首次系統性地闡釋了所謂“tributary system”是如何作為中國的對外關系制度而發揮作用的。后世學者便將此“tributary system”回譯為“朝貢體系”。然而,西方所謂“tribute”跟東方所謂“朝貢”似乎并不具備同樣的含義,前者充斥著主導帝國對周邊政權的征服、強制、壓榨、掠奪。相比之下,傳統東亞秩序的中的“朝貢”的根本內涵并不是經濟剝削。“朝貢”之“朝”,本意為覲見天子;“朝貢”之“貢”,本意為向天子進獻貢品(多為當地特產,而非稅收)。朝貢本為先秦時期中央與地方、天子與諸侯之間的政治聯系制度。經過不斷演化,廣義的朝貢是指一系列維系中外關系的制度規范,狹義的朝貢則是指傳統東亞秩序中的一種貿易方式。
不久前,中國社會科學院中國歷史研究院在京成立。習近平總書記在賀信中指出:“重視歷史、研究歷史、借鑒歷史是中華民族5000多年文明史的一個優良傳統。”
我曾多次在陜西主持清明公祭軒轅黃帝大典,這個一年一度的隆重儀式一直受到海內外華人的高度關注。特別是在很多老一輩人眼中,黃帝陵這里就是自己永遠的根和魂。深度參與活動的過程讓我對于華夏文明悠久和燦爛的歷史有了更多體悟,這些體悟也在和臺灣同胞的交往中不斷加深。
當年開放國民黨老兵回大陸探親,返鄉老兵探親團回到大陸第一站不是回家,而是去祭拜黃帝陵。我去年曾經在臺灣采訪過當時的親歷者臺灣大學王曉波教授,他回憶起當年的祭拜情況依然熱淚盈眶。 1988年1月18日,首批回大陸的24名臺灣退役老兵抵達黃帝陵。“返鄉探親團”團長何文德恭讀《祭黃帝文》。當他念到 “今遂夙愿,探親返鄉,鬢髦雖衰,鄉音未改”時,在場的人都不禁泣不成聲。
從2008年兩岸開始大開放、大交流的時候開始,作為大陸第一批赴臺駐點的地方媒體記者,我每年會在海峽對岸待上半年。我的切身感覺是,進入21世紀的這二十多年來,大陸突飛猛進地發展,而臺灣卻在不斷向下沉淪。當年臺灣經濟騰飛成為“亞洲四小龍”之首的時候,曾向全世界發出“21世紀是中國人的世紀,中華民族將全面復興”這樣的豪言壯語。
但是,然后呢?這些年島內政治惡斗,經濟衰落,更重要的是臺獨政客不斷推行的“去中國化”教育導致年輕人成了最直接的受害者,成了無根的漂萍。曾經一度自詡保存著中華傳統文化的寶島,如今“禮崩樂壞”,讓年輕人對未來越來越茫然。
最近,臺北故宮博物院向日本出借顏真卿《祭侄文稿》,掀起一場軒然大波,更是引發了兩岸民眾的巨大憤怒。微博人文藝術大V@蘇耷水直接質疑道:“《祭侄文稿》已經不只是一件書法作品了,它不僅記錄了一代宗師的一生,也記錄了盛唐的毀滅。顏家滿門忠烈,被叛軍碎尸萬段,留下這么個遺跡。這種東西是可以借到海外展出做政治獻媚的嗎?”而臺灣島內除了部分統派人士痛心疾首,大部分年輕人已經對此無感。
不難看出,這就是民進黨“去中國化”的題中之義。我其實在大半年之前就發文擔憂,“得好好看好臺北故宮博物院里的國寶啊。別被漢奸政客糟蹋了。那是咱們兩岸中國人過去的共同記憶,也是現在、未來共同的紐帶。”
我們知道,說到年輕人喜愛的文創產品開發,臺北故宮可以說是北京故宮的老師。早幾年 “朕知道了”膠帶紙、“翠玉白菜”傘等文化創意商品在兩岸乃至世界范圍內都廣受歡迎,甚至一度還引發搶購潮。但現在“臺北故宮”的文創已經被大陸網友嫌棄了,就連他們的前負責人都感嘆,不管是策展、文創產品的開發、文化教育,北京都已經全面碾壓臺北。
反觀大陸,北京故宮“一呼百應”,帶著國內眾多博物館集體成為“網紅”,推出了《我在故宮修文物》《國家寶藏》《上新了·故宮》《如果國寶會說話》等一系列明星劇作,怒刷了幾波文化自信。
而這一系列現象級故宮文物熱潮最大的推手是大陸年輕的網友,是各個網站上聚集的“國風少年”們。這些年輕人自覺、自發地傳播中華傳統優秀文化,展現出真正的大國自信。也是他們成就了《經典詠流傳》《中國詩詞大會》《國風美少年》等經典文化綜藝節目。
這背后既體現了我們對“歷史老人”的尊重和敬仰,也反映了中國青年的創意、品味和潛力不僅被高度重視,而且被充分激發,是實實在在地通過“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來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
再回過來看《禮和天下》這本書,既沒有簡單套用,也沒有完全排斥西方國際關系理論,而是從東亞歷史出發將東西方智慧有機結合起來,對傳統東亞秩序進行詮釋。現在,已經有很多人開始把國際關系理論研究的目光轉向東亞歷史和文化。但不論域內還是域外學者都很容易犯下以現有理論考察歷史的錯誤。
陳康令則通過研究東亞和中國歷史,對“禮”“和”“勢”等一些新的中國特色概念和理論進行提煉和升華,不僅能夠對國際關系的理論發展有所貢獻,也對我們挖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當代價值大有裨益。相信這也會對兩岸的學術交流提供更多新的啟發和思考。近年來,已經有越來越多的身居兩岸的臺灣同胞、特別是青年人,開始“睜眼看大陸”,開始找回原本就應該在自己身上的“中國魂”,那就是讓自己引以為傲的中國文化。
其實,當年臺灣同胞在最自信的時候說的“中華文化是兩岸統一的最大公約數”,今天依然適用。當大陸年輕人對自己的傳統文化越來越自信,便也會影響臺灣的年輕人,就像當年臺灣的流行文化影響大陸一代人那樣。中華文化是兩岸共同的基因,文化自信是和“臺獨”做斗爭的利器,也是兩岸融合發展、最終實現心靈契合的終極統一的催化劑。
(作者系浙江傳媒學院中國話語研究中心主任,前資深駐臺記者,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客座研究員,中宣部文化名家暨“四個一批”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