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樹

楊之語

老家院前的棗樹又結果了，爸爸像往年一樣去打了棗。今年的棗似乎與往年的不太一樣，又千又澀，實在難以下咽。爸爸面色如常地吃著，只道“好吃”。我尋思著這棗怎會如此乏味，突然想起這已是奶奶去世的第四年了。

這棵棗樹是爺爺娶奶奶的那年種下的，爺爺說當時家里窮，沒有好的東西贈予奶奶，只種了棵樹作紀念。奶奶是十幾歲時嫁給爺爺的，對于這場包辦婚姻奶奶一直極不滿意。爺爺倒是歡喜得很，大事小事都由著奶奶來。爺爺曾說：“我一介書生，只會讀書寫字，是我委屈了她。”棗樹種下之后一直由奶奶打理，爺爺除了坐在門前賞景，似乎沒有做過其他事了。

日子過得平平淡淡，即使有了爭執，爺爺也只是氣紅著臉，坐在長橋上一句話不說。奶奶是地主家的女兒，下嫁給爺爺自然是不愿，一直大事小事都要找爺爺的茬。直到十年前，爺爺去世了，一切都安靜下來，再沒有了爭執聲。這時的棗樹已有兩層樓高了，奶奶似乎沒有變，早上依然一大早就出門買菜，依然每天烤著她最喜愛的紅薯，依然每天去打理棗樹……只是，她似乎也喜歡上了賞景，每天都要在爺爺曾經賞景的位置上坐一個時辰。也許，她是像我一樣想念爺爺了吧——

曾經以為也許奶奶這一輩子都沒有愛過爺爺，甚至最后留下的遺言都是不要葬在爺爺旁邊。現在覺得我似乎錯了：如果奶奶不愛爺爺，就不會在爺爺去世后的幾年里每晚都在房里流淚;如果奶奶不愛爺爺，就不會打理那棵為她而種下的棗樹……

從前車馬很慢，書信很慢，一生只夠愛一人。

點評

本文以《從前慢》的詩句作為題記，全文也緊扣一個“慢”字，樹木緩慢生長，陽光從樹蔭里慢慢漏下，從前人們的情感表達方式也更加的含蓄，就連作者行文方式亦是舒緩平淡，全文并未寫什么大事，沒有對奶奶去世大肆渲染，只用吃棗一事帶出，但是諸如爺爺去世之后，奶奶每天都要在爺爺曾經賞景的位置上坐一個時辰的細節卻能精準地傳遞出情感。結尾與開頭相通，但是這句話的含義已經從詩句變成了對爺爺奶奶之問感情的總結、收束，讀來余味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