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中介亂象揭秘之—“保錄”謊言

應琛

當高額行賄、雇傭槍手代考、偽造特長生身份等制造了美國迄今為止最大的大學招生行賄案后，在國內，仍有不少美國留學中介打著“保錄”這張牌。所謂“保錄”，就是“保證錄取”，也就是保證簽約客戶至少會獲得一所美國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對于那些決心大、意愿強，且具備支付能力的中國家長來說，一心希望兒女得到藤校錄取，但其概率卻如同抽中樂透彩票的超高難度，一旦得到一個被證實可行的捷徑，這些金錢和暗箱操作的交易就會演變為更公開、更直接的甲乙方買賣——“告訴我，要交多少錢？”

2019 年3 月23 日，第24 屆中國國際教育巡回展在北京全國農業展覽館（新館）開幕。

赤裸裸的交易應運而生。一家留學服務提供商在其微信訂閱號上公開發文宣稱，提供常春藤院校保錄的項目，甚至明晃晃地給出了價碼，“綜合排名前20保錄取價格是七位數（人民幣），比較高的七位數，綜合排名前50的保錄取價格只要六位數，只是六位數開始幾個數字，價格不高”。在這個沒有標準價格的市場里，價格的浮動，往往取決于學生與家長的決心和意愿，甚至連哈佛大學也在可以保證錄取的范圍之內，該微信號上解釋說，“比前20的學校相比高了幾十倍，一般只給信任的客戶做，名額總共就那么幾個，肯定不夠。”

事實上，留學中介無論采用以上哪種方式完成“保錄”的承諾，對家長和學生來說都是非常不利的。因為留學中介建議、推薦的這些學校往往遠遠低于學生的預期。

但留學專家表示，此次招生行賄案曝光后，美國頂尖大學肯定會加強材料真實性和連貫性的審核，尤其是嚴審體育特長生。對來自中國的申請者來說，不要輕信所謂的通過走特殊門道和支付高額費用進入美國頂尖大學的說法。

曾在新東方前途出國擔任留學咨詢顧問的周劼（化名）告訴《新民周刊》，即使是美國當地名人或者富豪，通過所謂的走后門以及支付足額費用（多到600多萬美元，合計近4000萬元人民幣），也需要偽造文件和賄賂特別人員才有機會進入這些頂尖名校。在國內，一些個人或者機構聲稱只需要50萬—300萬元人民幣，就能保錄美國前20大學，甚至是常春藤名校，“就是騙”。

既然留學中介不能保證錄取，為何還要打出“保錄”的旗號呢？因為在“保錄”背后有許多初次辦理赴美留學的家長和學生并不了解的玄機。留學中介可以借用這些手段或者方法來獲取不正當的利益。

周劼提醒，家長和學生應謹防上當受騙。

玩的就是信息不對等

申請美國大學是否能夠“保錄”？其實，是能的。像是美國西太平洋大學這樣的野雞大學，只要你交足夠的學費，校方一定會錄取你的。甚至連書都不用讀，你就能輕輕松松拿到畢業證。但是，申請除野雞大學之外的正規美國大學，任何一個對美國招生錄取制度有所了解的人，都會明確告訴你，誰也不能保證獲得錄取。

美國大學申請與國內高考不同，美國各大學招生官會根據學生提交的各項材料來判斷是否錄取一名學生。而無論學生自身多么優秀、中介服務多么厲害，都有可能遇到同樣優秀甚至更為優秀的競爭者。最終是否能夠獲得錄取，只是概率大一些或者概率小一些，但絕對不可能達到100%。

“像新東方這種上市公司或者規模比較大的機構是不做保錄的，因為基本都是騙，最后家長來鬧的話，新東方害怕會影響股價。做保錄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小機構。”周劼告訴記者，“事實上，除了美國前20的學校比較困難外，排名20—100的學校，如果學生的自身條件都還不錯的話，申請起來并沒有那么難。”

因此，留學中介為了完成“保錄”的承諾，在具體辦理的過程中，會故意從各個方面挑學生的毛病，壓低家長和學生的預期，將選校的層次從TOP50降低到50-80甚至80-100的程度，這樣獲得錄取的可能也就大大增加了。此外，留學中介還有可能建議家長和學生選擇一些排名更低的保底學校，以此來增加獲得錄取的可能。

“按照不同的需求，中介收取50萬—300萬元人民幣不等，有的可能從小學就幫你安排，讀國際學校、參加課外活動等等，但所提供的服務遠比收的錢要少得多。”周劼說，當家長和學生受到“保錄”的吸引交了錢之后，就一步步走進了留學中介設好的陷阱，“中介玩的就是信息不對等，反正家長一定要申就幫他們申請，到最后都不行了，就給他們一個保底的選擇，其實就是很差的學校。孩子書還是要讀的，到最后沒辦法也就去了。”

周劼強調，在套路交織的留學之路上，申請人要擦亮自己的眼睛，也要盡量多收集信息，避免因為信息不對稱落入留學機構的各種套路之中。

有網友則吐槽了自己申請留學的真實經歷：“交錢之前顧問非常積極，三天兩頭打電話，說要盡早準備申請，時間很緊張。可是交完錢之后，那個顧問就消失了。簽約頭幾個月，沒有任何服務，每次都是自己主動打電話找到顧問之后，對方就一句話搪塞，你托福和GRE成績還沒出來，我們做不了什么，也沒法幫你定位選校。但要知道起碼一半的申請者都會邊申請邊刷分，如果等刷出完美的GT成績再開始寫文書做簡歷，那申請將變得被動。”

此外，據了解，大多數留學中介都會有一些合作院校，這些合作院校往往與留學中介有著類似保送學生之類的協議。留學中介就會在具體辦理過程中重點推介合作院校。一旦家長和學生沒有仔細調查學校是否符合自己的真實需求，極有可能同意中介將他們的合作院校放進申請學校中。這樣留學中介就可以很輕松地完成“保錄”的承諾了。

事實上，留學中介無論采用以上哪種方式完成“保錄”的承諾，對家長和學生來說都是非常不利的。因為留學中介建議、推薦的這些學校往往遠遠低于學生的預期。換句話說，學生的整個申請策略從簽訂“保錄”合同的那一天起就只能越做越低，完全沒有申請到更好學校的可能了。

“可能按照最初的合同規定，沒有獲得錄取是全額退回款項的，但一些留學中介極有可能會表明，雖然最終申請失敗，但留學中介在申請中也做出了不少的工作，因此不能全額退款。”周劼說，留學中介總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來刻意降低退款金額。即使最終沒有幫助家長和學生獲得錄取，推出“保錄”政策的留學中介也是有利可圖的。

材料造假

近十年來，中國的留學人員越來越多。

根據教育部發布的《2018年度我國出國留學人員情況統計》， 2018年度，我國出國留學人員總數為66.21萬人，與2017年相比，增加了5.37萬人，增長率為8.83%。

中國留學生因為申請材料造假，被美國哥倫比亞大學開除的案例已有發生。

日益增長的留學生隊伍，也催生了大量灰色黑色的行為，甚至形成產業鏈。“100%名校保錄取”，“100%拿offer”，“藤校保錄”，這些字眼聽起來很有吸引力，對于很多成績并不好的申請人來說，就像一針強心劑，給了人們很多的幻想，所以很多人愿意為此買單。

但這些也往往是一些黑心留學中介給出的糖衣炮彈，布滿陷阱。甚至有留學機構真的會在操作過程中鋌而走險——“材料造假”。

留學專家表示，通過偽造資料和賄賂招生官進入美國大學是違法的。一旦發現，不僅申請者會被學校開除，甚至會涉及刑事責任。不僅是申請者個人，如果家長涉及其中，即使不是美國公民，也有可能被美國檢方起訴。

在知乎上有關“名校保錄都是如何操作的”的提問下，身份介紹為美國續航教育CEO呂仕成的人這樣回答：“我是來給學生提個醒的，不要花了錢反而把自己給害了。今年（2018年）接觸了不下10個因為做‘保錄‘而被學校開除的學生，原因就是機構在學生不知情的情況下改成績單，偽造漂亮的滿分履歷來幫學生申請。最嚴重的一位學生大四，機構偽造本科成績單申請研究生，結果被申請學校發現并通知本科原學校，導致該學生連本科畢業證都拿不到。說實話我們這個行業槽點也是多，不過像這種毀人前途的事真的看不下去。”

這些年，針對申請造假的新聞報道層出不窮。通過對申請材料的一系列造假，最終使留學生被錄取，但是東窗事發的時候，這些中介早已不見了蹤影。

從2018年5月以來，媒體上報道了不少美國名校開除數名中國留學生的新聞。這些學校甚至包括哥倫比亞大學和石溪大學等。

其中，2018年10月，著名的紐約大學石溪分校，開除了至少7名中國學生，因為查出他們提交的申請材料造假。

這幾位被通知作假開除的中國學生，分別去石溪大學的學術委員會申訴，說他們自己對造假一事并不知情，成績單都是中介機構負責幫忙整理的，是位于美國紐約的“帝國教育”，以及另外一個在中國的中介機構“德仁教育”干的。

2019 年3 月23 日，北京第24 屆中國國際教育巡回展共吸引了來自全球26 個國家和地區的200 多所高校和教育機構參展，解答學生和家長關心的問題。

其中一位叫Li的同學強烈聲稱，自己并不知道在申請哥倫比亞大學的時候，用的石溪大學的成績單被篡改，GPA從3.0 改成了3.7。在Li看來，讓保錄取中介幫忙申請會更穩妥一些。

這些保錄中介聲稱和美國眾多名校有“內部關系”。學生可以通過捐款方式拿到錄取名額。然而這種“內部關系”是否屬實卻不得而知。

據石溪大學校報調查，在石溪留學生群體中較為活躍的保錄中介有帝國教育，常XX留學和菲XX高端留學。這些留學中介主要在社交網站上打廣告，或通過口口相傳招募更多學生。在一些案例中，只要學生能幫忙宣傳并讓自己的朋友也通過他們申請學校，保錄中介會給此學生傭金提成。

之后，Li和其他四名同學一起參加了聽證會。這四名同學均因為相同的原因而被學校指控學術造假。但是這些學生選擇的中介公司都不同。在Li收到的學術司法委員會發來的最終裁決中，這樣寫道：“經由學術司法委員會決定，給予你開除處分。決定即刻生效且本次學術欺詐記錄將永久留存在你的檔案中。”

Li對此判決表示不服，向學術司法委員會提起上訴，并提供了她對篡改成績單不知情一事的證據。最后，Li的上訴仍舊以失敗告終。

學校方面認為，學生請中介來幫助申請學校，就是默認了要自己承擔風險。即使學生真的不知情，學校也不打算在調查這類中介公司上花費更多精力，而是希望學生能夠透徹了解學術誠信的政策，以后不再掉入這樣的騙局。

此外，還有一個哥大中國學生和一個紐約大學中國學生在被各自大學開除后，一同把在紐約的美國公司帝國教育，告上聯邦法庭，聲稱后者在給學生申請中，偽造成績單。而帝國教育否認所有指控。

這些無良的中介的確可惡，不過最后倒霉的還是學生自己，像Li同學不但錄取作廢，還成了一生的污點。留學專家表示，通過偽造資料和賄賂招生官進入美國大學是違法的。一旦發現，不僅申請者會被學校開除，甚至會涉及刑事責任。不僅是申請者個人，如果家長涉及其中，即使不是美國公民，也有可能被美國檢方起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