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說《了悟禪師》賞析

王幽美

微型小說又稱小小說，是一種篇幅短小、情節簡單、對人物和事件都不做完整描寫和敘述的新興小說體裁。微型小說往往從一個畫面、一組對比、一聲贊嘆、一個瞬間之中，捕捉生活細節，表現一種新鮮的思想。微型小說的顯著特點是：小、新、巧、奇?！读宋蚨U師》是我省太倉籍當代著名微型小說作家凌鼎年先生的代表作品之一。其藝術特色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人物形象鮮明，簡潔生動

小說刻畫了一名得道高僧“了悟禪師”的形象。重在突出一個“了”和一個“悟”。“了”即是“空”，四大皆空的了悟禪師“從來沒掃過一次地，從來沒關過一次門”；了悟禪師還在門口貼了一副對聯，上聯為“空門豈用關”，下聯為“凈土何須掃”；他抱起山姑幫助她過河后，哈哈大笑地對法眼方丈說“我早把那姑娘放下了，你怎么反而老放不下呢”?！拔颉笔强吹?，對嗜殺成性的大胡子將軍的到來，了悟禪師“熟視無睹”，朗聲說道“既然死都不怕了，還有什么好怕的呢”；“悟”還是看淡名利，了悟禪師對已經實至名歸的方丈職位棄之不顧，云游天下之前，還留下了發人深思的玄奧偈語。作者在整篇小說中寫了悟禪師的外貌只用了一個詞：其貌不揚。但是一個得道高僧的形象卻令人遐想不已，追慕不已。幾乎是“不著一字，盡得風流”。

二、情節欲揚先抑，一波三折

小說主旨當然是贊美了悟禪師，但是卻欲揚先抑，先寫其他和尚對他的惡意貶損。他們“不把了悟放在眼里，時不時斥責他，罵他是懶和尚”，認為他“行為反?！保f的話也是“奇談怪論”。法眼方丈對了悟禪師的敬重在和尚們看來也是匪夷所思，沒有來由，非常突兀，“僧人們都認為法眼方丈在偏護了悟，甚至認為他法眼有私，多少有些不服”，于是作者插敘了了悟禪師抱山姑過河的故事，懸念頓消。戰事緊張，兵災在即，其他和尚逃跑一空，唯有了悟禪師“若無其事，留守海天禪寺”，讓讀者又禁不住為其擔心，但是了悟禪師卻憑著大智大勇化險為夷……這些情節的安排，都使得小說有曲折回環之美?！拔乃瓶瓷较膊黄健保@樣的小說也讓讀者手不釋卷，欲罷不能地一口氣看完，有蕩氣回腸之感。

三、結尾含蓄雋永，耐人尋味

海天禪寺免于兵災，了悟禪師功不可沒。前文也有伏筆，說法眼方丈“深感了悟禪師道行深厚，有心好好觀察，讓之熟悉海天禪寺后，再作打算”。本以為了悟禪師繼任海天禪寺的方丈是順理成章，但是作者在小說結尾卻筆鋒一轉，寫了悟禪師“謝絕了法眼方丈的美意，終于又云游四海去了”，讓讀者真正感悟到了悟禪師道行高深，不圖名利，以普渡天下眾生為己任。了悟禪師留下的偈語“泥佛不渡水，金佛不渡爐，木佛不渡火，真佛內里坐”，意在說明“佛在心中”，不僅讓法眼方丈與眾僧們都默默參悟，也讓讀者在閱讀時不知不覺一道參悟，掩卷之時留下無盡之意。可謂“余音繞梁，三日不絕”。

四、語言善于留白，純用白描

微型小說載體小、內涵大。在語言表達方面，特別講究簡潔、含蓄。《了悟禪師》寫人物對話只有兩處，而且寥寥數語。

第一處是：

法眼方丈忍不住上前問：“這位和尚，出家人應不近女色，你怎可抱一個姑娘呢？”那和尚哈哈大笑說：“我早把那姑娘放下了，你怎么反而老放不下呢？”法眼聞之大慚……

這里妙用雙關修辭，放下的既是山姑，也是所有的紅塵欲念。令人拍案叫絕。

第二處是：

大胡子將軍見這和尚竟敢如此蔑視自己，火不打一處來，厲聲喝問：“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目無本將軍，你知道不知道本將軍殺人如刈草一般？”

了悟正眼也沒瞧大胡子將軍一眼，朗聲回答說：“將軍你大概還不知道寺廟中也有不懼死的和尚吧，既然死都不怕了，還有什么好怕的呢?！?/p>

了悟禪師的凜然正氣和佛家風骨躍然紙上。滿紙殺氣在“不嗜殺人”，憐憫蒼生的慈悲情懷前，蕩然無存。讓讀者真正體會到了“苦海無涯”，而“佛法無邊”。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了悟禪師》無疑是微型小說中的上乘之作。當然，就像所有的藝術品都不可能盡善盡美一樣，我們在品味賞鑒這篇精妙的微型小說同時，也應該注意到文中幾處小小的瑕疵。如有些語言還不夠凝練，“滿臉通紅的山姑一臉羞色地向和尚道了謝”，“滿臉通紅”和“一臉羞澀”似嫌累贅；有些語言還不夠規范，“了悟對禪的理解，已非你輩皮相之見，好好向他學道吧”，“你輩”說法生硬，不見典籍，改成“汝輩”“爾等”更加規范；了悟禪師駁斥大胡子將軍的話“既然死都不怕了，還有什么好怕的呢”，明顯脫胎于儒家經典“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這里用于佛家消除心魔，止惡揚善，缺乏說服力……這些都是白璧之瑕，并無傷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