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項喑咤 文
《紅樓夢》中,寶釵對寶玉說,天下難得的是富貴,又難得的是閑散,能夠兼而有之的,為富貴閑人。其實,這也是做美食家必須具備的條件,既要有錢,能夠吃得起,又要有充足的時間去吃。兩者如同軟硬件搭配,缺一不可。譬如,據媒體報道,在秋風乍起、蟹肥膏美之時,便有不少人從四面八方,甚至不遠千里驅車趕到陽澄湖,原來這些人都是為了趕時令,吃到最正宗的大閘蟹。雖說這也算是一種境界,但卻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即使富貴如蓋茨,也未必能抽出這份閑工夫專程前往嘗鮮;而某些真正的知味人士,又未必有這樣的經濟條件。

我這人沒條件成為美食家,所以只能根據有限的經歷去闡述自己的吃蟹體驗。十多年前,我們一行十幾人,夜里到鄉間小河溝去摸螃蟹。開始我們還有些想當然,拿了七八支手電筒就興沖沖地奔河溝而去。到了后才知道,在漆黑的曠野里,手電光實在算不了什么,能照得見路、不掉下溝渠就算不錯了,哪里還能穿透二三十厘米的水看到河溝里的螃蟹?我們沿著河溝走了一個多小時,才抓了不到20只。后來我們當中的一個人找到了附近親戚家,請他的表哥來幫著抓。當時那位表哥欣然前來,只見他戴著個像礦工帽一樣的電瓶頭燈,雪亮的光柱透過清澈的河水,螃蟹頓時無所遁形,一只只全被照得清清楚楚。于是他在前面引路,我們在后面跟著撿,不一會兒就撿了兩桶。不過這些螃蟹的個頭都只是比拇指頭略大,拿回朋友家里后,我們裹上雞蛋糊,入鍋用油炸得酥酥脆脆的,哪還管它“皮里春秋空黑黃”喲,吃起來連殼都不吐,非常快意。
說來慚愧,我從沒吃過真正的陽澄湖大閘蟹。早些年,本地市場上有人賣所謂的大閘蟹,售價不菲,我曾買過一次。在解除了螃蟹身上那條極不人道的粗大草繩之后才發現,原先看起來如同楊貴妃般豐腴的蟹,實際上是瑜伽美女,苗條得很。
正是這失望的心理,才導致后面口感上大打折扣,我怎么就沒有吃出李漁所說的“終其身皆不能忘之”的感覺呢?后來,我又聽別人說了不少與大閘蟹有關的負面新聞,這下便徹底失去了興趣。我總不能為了吃大閘蟹,就把自己訓練成一個水產專家吧。
相比起來,還是便宜的海蟹實惠些,銷售商也講究蟹權,不搞繩捆索綁,令人一目了然。雖然海蟹肉少,但用來熬粥卻極好。冬天吃火鍋,敲開一兩只花蟹放火鍋里熬湯底,味道特別鮮美。
到了夏天,我們柳州的夜市隨處可見炒螃蟹的排檔,10元錢一盤,都是花蟹之類的便宜海蟹,無非是加八角、草果、蔥白、蒜子、沙姜、花椒、茴香、干辣椒之類的作料炒成的。說是吃螃蟹,不如說是在吃這些作料的味道。由于價廉,味道也還說得過去,所以去吃的人著實不少。而在街邊排檔進食螃蟹,食客也不像在餐廳里面那樣,要正兒八經地一只手戴塑料手套,另一只手拿著工具敲鑿,直到慢慢地把蟹肉剔食干凈。為什么會這樣呢?一來老板不愿提供,二來眾食客也沒有這習慣,反正怎么方便怎么吃,筷子都很少用,基本上是用手。因此在柳州的夜市,人們經常都可見到一手持著蟹螯、一手與人猜拳行令的妙齡女子。這本來應該是古時文人放浪形骸的標志性動作,可如今卻成了柳州的一道奇特風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