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濤
隨著中國逐步越過追趕型發展的階段,以模仿和學習為主的發展模式已經越來越不適應新形勢。創新應當成為中國經濟轉型的主要動力這一點是普遍共識,但問題在于,如何才能使中國突破以往站在巨人肩膀上、根據市場需求進行微小功能和成本改進的“微創新”,具備普遍的創新、甚至原創性的能力,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如果去研究大量硅谷成功的企業發展史就不難發現,斯坦福大學是一個極為優異的創新搖籃。它提供的創新條件并不是體現在某種機制、制度,而是一種精神和文化。中國在推行高校成果轉化過程中遇到一個難題,就是專利權該如何定價,如何界定學校與創業師生的利益關系。在一種全新技術出現的階段,其專利價值是完全無法準確評估的,甚至連最終能不能成都是問題。如果市場上應用不了,那相應技術的市場價值基本就等于零。在這個問題上,任何制度規定都很容易使創業的師生與學校之間處于矛盾的狀態。
但在斯坦福大學,我們卻發現一種令人詫異的現象,思科、谷歌等企業都是直接從斯坦福大學生長起來的,他們在最初創業時基本上是不講任何條件地使用斯坦福大學的專利和其他資源。如果創業失敗,創業者還是留在學校,但如果成功了,斯坦福大學對自己的利益根本不會有擔心。它主要通過幾個途徑實現。
首先,就算沒有任何明確合約利益約束,斯坦福大學支持成功的企業也會通過校友捐贈給學校帶來巨大的財富。斯坦福大學的運營資金中,21%來自校友募捐。這種校友捐贈并不是一種制度安排或任何法律義務規定(雖然學校也有負責校友捐贈的管理部門),而是一種文化。當然,校友捐贈的錢來源可以是任何合法商業收入,并不一定是創新創業成功的收獲。真正讓校友捐贈更多建立在創新創業成功之上,這是斯坦福大學的過人之處。
其次是學校占一定的股份,起到孵化器的功能。這樣在創新企業成功之后,通過退出可以在金融市場上獲得大量收入。很多時候是斯坦福大學承擔了天使投資的角色。斯坦福大學大力支持創新創業,最初是為解決學校運營資金來源問題,這完全是一種正常的商業行為。但創新又是一種完全不同的商業行為,尤其原創性的創新過程,其失敗的風險非常高,并且周期也可能非常漫長。斯坦福所以能堅持,是鼓勵創新不斷獲得正向的回報,從而不斷將其強化成為一種延綿不絕的文化和精神。
以往我們認為,中國可以先將資源投入風險小、產出快的領域,只要有足夠的資金,就會逐漸走向研發和創新的道路,這也就是所謂的“貿、工、技”之路。但是我們發現,以往放下原創技術掙快錢經歷會深刻地影響企業家的價值和文化判斷,使其在經營實踐中潛意識里形成牢固的理念。這也是當下一些中國企業口頭上把技術創新當做“政治正確”,事實上卻避而遠之的原因。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要突破“微創新”的藩籬,我們應該注意轉型過程中的內在文化作用,培養看似無形的、與創新相適應的文化和企業家精神。▲(作者是中央民族大學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