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嵚,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發表作品百萬字,出版歷史圖書15本,帶領《我們愛歷史》獲2015年度網易最佳自媒體獎,2016年度頭條號獎,2017年浙江省自媒體十強等獎項。
身為鴉片戰爭時的悲劇英雄,林則徐多了一個身份:中國近代開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毫無疑問,在晚清政壇上,林則徐是能力卓越的佼佼者,他的“開眼看世界”也令人贊嘆,但在“看世界”的成果上,林則徐的一些“學習收獲”卻相當辣眼睛。
首先是林則徐的世界觀。鴉片戰爭前,林則徐同樣是“天朝上國”思想上腦,看外國是“蠻夷”。為查禁鴉片,他曾親筆給英國女王寫信,稱英國“恭順天朝”,教育英國女王要“感激天恩”,還宣稱大清有“君臨萬國,不測之神威”,全文恩威并施,相當給力。此外,他一度認為美國“并無國主,只分置二十四頭人,礙難遍行傳檄”,甚至把土耳其當成美國的一部分。
甚至,對于自己“開眼看世界”的重要成果—軍事武器環節,他也有錯到離譜之處。他看到英國艦船火炮的強大威力后,極力引進相關裝備,但同時也固執地認定,英國戰艦只能取勝外洋,進了中國內河就不靈了。
正是這一系列固執的“看世界”成果,造成了林則徐一連串的錯誤:鴉片戰爭前,他固執己見,堅信英國不會為鴉片開戰,但為了應對戰爭,他也一板一眼,按照“英國船進不了內河”等認識操練軍隊。而那場炮火連天的鴉片戰爭生動證明林則徐看錯了多少事。
當然,在閉關鎖國的大清朝,林則徐“看世界”的水平理論上已是不錯,可若和明末“開眼看世界”的前輩們比又怎樣?
就以林則徐的“天朝上國”世界觀來說,明代中后期的士大夫也遭遇過類似的沖擊:當時西方傳教士陸續將世界地圖帶入中國,特別是利瑪竇的《漢文地圖六幅》,向國人全景展示了世界五大洲。另一個傳教士的地理讀物《職方外紀》更帶來一個震撼觀點:中國并非世界中心。
如此觀點若放在鴉片戰爭前,恐怕早被“大逆不道”的怒斥淹沒。晚明學者瞿式榖卻感慨“中國居亞細亞十之一,亞細亞又據天下五之一”的世界之大,晚明政治家葉向高更是給予好評:其言鑿鑿有據。正是這豁然開朗的世界觀,催生了當時學者極度熱情的學習精神。比起鴉片戰爭后“師夷長技以制夷”的探索,明末的徐光啟等人早就喊出了“茍利于國遠近何論”的響亮口號。從1581年至1644年,明王朝翻譯刻印的西方國家科技圖書有近二百本。東西方的科技文明交往,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火爆局面。
同時代的西方社會,就在這火熱的交流中,不停汲取中國文化的養料。中國的農業、手工業技術的輸入,也催生了西方生產力的劇變。理論上說,這也應是重新認識世界的中國人重要的發展契機。
了解這樣的過往,也就不難理解,為何鴉片戰爭前夜,林則徐令同時代人驚嘆的“看世界”眼光比起明末,很多地方依然有很大局限。因為原本站在近代門檻上的大清歷經幾個世紀的閉關鎖國后,視野早已大幅倒退。一個眼光卓越的林則徐縱是足夠優秀,也只能將晚清的眼界拉回到幾百年前的起點。
如果說“落后就要挨打”,是亙古不變的真理,那么“封閉導致落后”,就是大清以慘痛代價換來的教訓。“開眼看世界”的林則徐,其驚艷與局限,身后的贊嘆與非議,都是縮影。
編 輯/羽 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