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銷變傳銷,食品變神藥？監管部門說不！

｜撰文/袁 茜

直銷或進入了最嚴監管時期。2月14日，我國商務部新聞發言人高峰在例行新聞發布會上表示，商務部已經暫停辦理直銷相關的審批、備案等事項。

2019年初，在保健品業盤踞多年的數家知名直銷公司陷入輿論危機—權健保健品疑涉夸大宣傳產品抗癌效果致使用戶耽誤病情及涉嫌傳銷犯罪被查；華林酸堿平疑涉組織領導傳銷活動被立案調查；然健環球（中國）疑卷入“傳銷”風波等。一連串事件被曝光后，直銷行業“拔蘿卜帶出泥”，接連被媒體起底。國家重拳出擊，推出聯合整治“保健”市場亂象自查整改百日行動。日前，《市場監管總局關于保健食品標簽管理相關規定的公告(征求意見稿)》中提出，保健食品標簽上應當設置特別提醒區及特別提醒。

直銷、傳銷分不清？

直銷和傳銷的模式界限是社會一大議題。不少直銷企業疑掛羊頭賣狗肉。《時代財經》曾曝光春芝堂或涉嫌多層次計酬及獎金實施雙軌制，《中國經營報》曾報道被多地通報為傳銷的東升偉業時隔4年后依舊獲得直銷牌照。

直銷牌照并非直銷的“免責”金牌，直銷與傳銷雖然一字之隔，但彼此間的界限并不清晰。如直銷的分層模式和傳銷的金字塔等模式混沌不清。翻看消費者投訴截圖的朋友圈發現，不少直銷員鼓吹收入，吆喝成為“家人”共同發展等，大多存在“超過三層計酬” “以拉人頭而非賣產品”等現象，違反了《直銷員業務培訓管理辦法》第八條，不得以任何方式宣揚直銷員以往的收入情況，宣揚大多數參與者將獲得成功。

消費者供圖

某品牌直銷員告訴本刊，各家直銷產品的定價不一樣，除較為知名的直銷企業定價較為透明，多數直銷產品的價格不明朗及不固定。

本刊就直銷與傳銷的區別采訪了南華大學經濟管理與法學學院副教授歐陽愛輝，他分析現階段出現的很多傳銷形態難以簡單與直銷區分，例如涉嫌傳銷的權健，就并非簡單的洗腦牟利，而是一直很注重商品的包裝營銷策略，經過多年發展號稱打造了“保健百億帝國”，要簡單根據特征將它和普通傳銷區分開來絕非易事。又如在互聯網中比比皆是的微商，很多以公眾號訂閱、推薦會員等發展下線的新模式存在，在司法實務中作出明確界分也非常困難。故這一切還待我國未來法律的進一步完善。

歐陽愛輝總結了兩者主要區別：一是在理念上，傳銷企圖牟取暴利，直銷則是以自己的合法勞動來獲取利潤；二是在行為上，傳銷大多需要交納高額會費，銷售商品多是幌子，直銷則一般不需要交納高額會費，且以商品銷售為主；三是在獲取利潤上，傳銷以發展下線為主要途徑，報酬多根據發展下線人員數量計算，直銷則強調產品和服務的質量，報酬以銷售業績計算；四是在人員培訓上，傳銷多以“洗腦”方式宣揚一夜暴富，很少強調售后服務、質量保障等等，直銷則注重法律法規、道德自律、營銷和專業知識培訓。

保健品包裝成神藥，夸張宣傳難監管

各類營銷廣告無孔不入，在移動互聯時代，過度營銷、夸張宣傳的直銷產品陣地集中在微信朋友圈，本刊收到大量消費者對直銷宣傳亂象的投訴截圖：不少知名直銷品牌扛著民族產業的大旗，下猛火吹捧中草藥的好處，夸張地游走在保健和醫療的兩端。如權健的代理商在朋友圈稱“權健雙仁沙棘治好了十幾年的便秘，也治好了由于便秘引起的心臟病”“人體內血管的血栓也能通過權健中醫秘方來溶解掉”……

根據2005年頒布的《直銷管理條例》，直銷企業及其分支機構招募直銷員簽訂為推銷合同，也就是說直銷員并非企業員工，如出現夸大、虛假宣傳的現象難以監管。再者，《直銷員業務培訓管理辦法》中明確指出，直銷員向消費者推銷產品時應佩戴直銷員證、直銷培訓員證。但更多時候，直銷員是通過互聯網的途徑宣傳自家產品，甚至無法辨認對方為經銷商還是編外人員。在一定程度上，我國直銷條例已經滯后，亟待相關部門跟進修改。

本刊還曾大量收到消費者對直銷產品質量存疑的投訴，但鑒于產品的中草藥屬性難以檢測、消費者服用的產品批次樣本不滿足送檢條件等問題，維權一度停滯。

事實上，多數直銷產品會突出宣傳產品中草藥成分的“安全”藥性功效，宣稱服用后對人體酸堿體質轉換有強大作用，往食療上靠，附加養生、凈化等功能，捎帶國外假新聞，信的人趨之若鶩，不信的人愈加反感，這些均不利于直銷行業的正常發展。

而日常生活中，人們對中草藥大多存在“安全”的刻板印象，很多人都相信中藥是純天然的，認為毒副作用少甚至無毒副作用。然而環境污染、藥材變質、復雜的藥性都讓中草藥的副作用很難明確，主打中草藥成分的直銷產品安全性存疑。

除此之外，媒體還爆出然健環球無保健品經營資質，天瑞福疑無直銷經營資質，各類直銷企業相關資質過期等現象。

不僅國內直銷產品往“神藥”靠，美國17家保健品公司也曾在社交媒體和網站上虛假宣傳其產品可預防或治愈阿爾茨海默癥、癌癥或阿片上癮等疑難病癥。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對此表示要對有25年歷史的保健品監管制度進行改革。2月11日，FDA向上述企業發出警告信，指控其58種產品在未經批準的情況下宣傳其藥用功效涉嫌虛假宣傳并要求企業限時作出解釋。

國家重拳出擊暫停辦理直銷相關審批備案，建立“黑名單”制度

2月14日，我國商務部新聞發言人高峰在例行新聞發布會上表示，商務部已經暫停辦理直銷相關的審批、備案等事項，正在積極會同相關職能部門，開展保健市場整治工作。商務部將全面梳理排查全國直銷行業的情況， 嚴格規范市場準入，加快構建以信用為核心的直銷行業監管體制，建立直銷企業和主要從業人員信用“黑名單”制度，加大違法失信的成本，促進行業健康穩定發展。

擬借鑒煙草標簽管理方式，設“保健品溫馨提醒”

為進一步規范保健食品標簽監督管理，使消費者更易于區分保健食品與普通食品、藥品的區別， 1月29日，國家市場監管總局研究起草了《市場監管總局關于保健食品標簽管理相關規定的公告（征求意見稿）》，擬借鑒煙草標簽管理方式，設“保健品溫馨提醒”—保健食品標簽上應當設置特別提醒區及特別提醒。特別提醒區應當位于最小銷售包裝物（容器）主要展示版面，所占面積不應小于其所在面的30%。特別提醒區內文字與特別提醒區背景應當有明顯色差。特別提醒應當使用黑體字印刷，包括以下內容：

1.保健食品不具有疾病預防、治療功能。

2.本品不能代替藥物。

當主要展示版面的表面積大于或等于100平方厘米時，字體高度應當不小于6.0毫米。當主要展示版面的表面積小于100平方厘米時，警示語字體最小高度按照上述規定等比例變化。

新《電子商務法》制約“直銷微商”

隨著2019年1月1日新《電子商務法》的施行，監管部門可以更好地約束管轄“直銷微商”泛濫、過度宣傳及售賣虛假產品。電子商務研究中心法律權益部助理分析師蒙慧欣接受本刊采訪時，從新《電子商務法》的角度做了解讀:“朋友圈直銷賣貨的行為和微商是一樣的，都是通過微信渠道銷售商品，因此，也應當將其歸納到電商法對微商的相關規范中，比如進行工商登記、稅務登記，對于原本沒有完全規范化經營的直銷微商來說,短期內合法、合規經營成本會上升,可能對經營造成一定的影響。但從長遠來看,直銷微商在法律范圍內合法合規經營，在產業鏈發展及制度變革中尋找適合自己的位置。如果只是靠野蠻生長，最終可能遭到懲罰，還是要扎扎實實做好產品和服務。同時，對直銷微商人員所賣產品的質量、售后服務等方面都將得到更好提升，這對消費者而言是一大利好。”

兩部委約談91家直銷企業整治“保健”市場百日行動：務必見到成效

隨著各大直銷企業被起底曝光，消費者反響強烈。國家重拳出擊，要求各省市場監管局約談本地市直銷企業，對直銷企業進行提醒告誡，在顯著地方明示保健食品非藥物，保健食品不能治病等提醒，做到對消費者負責。

1月29日，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價監競爭局、商務部市場秩序司召集91家直銷企業集體約談，兩部委負責人對直銷企業提出了明確要求:“一是要高度警醒，認清直銷行業存在問題的嚴重性。二是要高度自覺，確保企業經營活動不觸碰法律底線。在經營活動中，要切實加強和完善直銷企業的內部管理，對銷售團隊、企業高管、直銷員要加強管控；切實規范企業經營行為，杜絕夸大虛假宣傳和違規直銷行為；切實強化保健食品質量安全管理，對保健食品產品質量、生產過程、銷售環節、標簽說明書等嚴格管理；切實保護消費者合法權益，暢通投訴綠色通道，提供方便快捷退換貨保障。三是要高度重視，嚴格按要求抓好整改落實。”

并且施行直銷企業要結合整治“保健”市場亂象百日行動，按會議及各地監管部門約談會的要求，從生產、銷售、售后服務、內部管理等環節全面排查漏洞，整改存在的問題，務必見到成效，真正做到守法合規誠信經營。對于整改落實不到位、效果不明顯、問題相對集中的企業，政府監管部門將不定期集中約談，并采取相應措施予以懲戒。

消費提醒

本刊呼吁消費者應理性消費，對鼓吹食療、純中草藥無副作用、附帶“神奇”效果的日常用品要多留個心眼，切勿盲目輕信。同時，加入直銷需通過正規途徑，警惕“拉人頭”“發展下線”式的邀請，切勿進入傳銷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