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車的激情

張煒

在現代旅行中，我們常常會因為交通工具的不夠迅捷而焦躁和苦惱。我們祈盼乘坐的車輛眨眼之間就能到達目的地，幻想它能像閃電一樣穿越莽野。我們有時甚至為最現代的旅行交通工具——飛機——感到焦急，比如說為機場的滯留、耽擱，感到慍怒和不安。我們碌碌奔波，催促我們行動的激情是那樣脆弱和渺小。我們怎么能夠想象幾千年前，有一位思想者就乘坐著一輛緩慢的牛車或馬車，在大地上往復奔走，為了自己的思想、為了自己的理念而不知疲倦，并這樣終其一生。他就是古代哲人孔子。我們不妨把這些人的一生，把這一切，稱為“木車的激情”。

由于車速是極其緩慢的，旅程是極其艱難的，因而我們今天更有理由說，他的激情才更為強大、更值得信賴。枯葉鋪地，北風呼嘯。在冬天，那個哲人也不能舍棄自己的旅程。他不倦地向各個階層訴說著他的思考、他探索到的各種各樣的原理。無論如何，這都是令人至為尊敬的。作為一位布道者，一個啟蒙者，一個詩人，大概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能夠與他比肩。

這是一首長長的、寫在大地上的詩，是人類的詩，是可以從東方播散到西方的長卷。它就像高空的彩虹一樣，橫跨萬里，放射出璀璨的光輝。

我們相信，一本《論語》只是微薄的紀念，只是簡短的記錄，它那真正的、更為淵博的思想，的確是由車輪和雙足鐫刻在大地上的。我們很容易就會發現：他是這樣的一種生命，所以他才能走向未知的遠途，才能夠駕御顛簸的木車，乘載那么多思想，駛進茫茫歷史長河之中，駛進一片燦爛之中。

原來，只有激情，只有它所擊打出的思想的閃電，才可以超越一切交通工具的迅捷，使一切現代傳播工具相形見絀。思想才是真正迅捷的，闊大無邊的，可以籠罩整個宇宙。而激光、無線電波甚至都很難擁有這樣的速度和力量。

當我們人類不斷地將自己的智力和激情變為現代科技，變為非常具體的器械和工具的時候，我們也常常會忽略了它的源頭，忽略了它們正是來自人類共同的心靈——這樣一個基本而重要的事實。無論怎樣現代的工具都不能取代心靈的性質。如果抽掉了心靈，一切都無從談起。在那個偉大的心靈面前，即便是緩緩爬行的木車，也不能阻斷萬丈激情。激情的燃燒可以使他窮盡一切艱難險阻，可以穿越十萬大山。枯竭而渺小的現代人即便擁有了火車，有了飛船，有了一切的一切，也并不能阻止眼前的危機。

也許，當我們現代人懂得一遍又一遍懷念木車的激情的時候，才會走向自己的覺悟。

適用主題：速度與激情；目標與堅守；物質與精神；信念與力量……

1.一個能思想的人，才真是一個力量無邊的人。

——巴爾扎克

2.即使慢，馳而不息，縱會落后，縱會失敗，但一定可以達到他所向的目標。

——魯迅

3.激情，這是鼓滿船帆的風。風有時會把船帆吹斷；但沒有風，帆船就不能航行。

——泰戈爾

現代旅行中，我們常常幻想著車輛能如閃電一般穿越障礙，瞬間直達；我們常為交通的擁堵而煩躁不安，卻從未想過在遙遠的幾千年前，曾有這樣一位思想者，就乘坐在一輛簡陋而緩慢的牛車上，為了自己的理想往返奔走在蒼茫的大地上，不知疲倦，終其一生。

他就是為我們所熟知的著名思想家、教育家——孔子。

鮑鵬山在《風流去》中曾對孔子有過這樣一段描述：在一條浩浩蕩蕩的河邊，孔子師徒又找不到渡口了，子路上前向河邊的農夫問路，卻只是得到“天下皆亂，舉世皆然，何不避世歸隱，躬耕隴畝”的勸誡。

枯葉鋪地，北風呼嘯。但是這樣一位似乎不可理喻的執著者依然在牛車上顛沛著，流離著，這在越來越懂得進退有據的現代人眼里是不可思議的。然而，正是這樣的倔強，讓世界感到了畏懼。我們從那轆轆的木輪聲中，聽懂了“政治”的真正含義——那是對人生、對土地、對宇宙的求索，他不倦地向各個階層訴說他的思想，訴說他對這個世界的思考。他將自己滿腔的熱情注入《春秋》之中。他顯示了“窮”卻依然“兼濟天下”的政治胸懷，用燃燒的激情驅逐了整個冬天的寒冷，破除了前進道路上的一切艱難險阻，又化作明燈，照亮了亙古的長夜。

——2017年高考江蘇一考生《牛車上的人生》

（編輯：李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