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和黃鸝鳥

鄭晶心

正值春季，竹籬笆搭起的花架上開滿了紅色、粉色、白色、黃色的薔薇。風一陣陣輕柔地拂動，滿架薔薇青枝搖晃，綠葉翻動，花香四溢。一只黃鸝鳥看到這一處景致，在一根薔薇枝上歇下腳來。

“啾——啾——”

一個露水未干的清晨，黃鸝鳥唱得歡快，卻不知薔薇們還沉浸在甜甜的睡夢中。薔薇精靈被吵醒，它揉揉眼睛，使勁兒地把瞌睡蟲從眼皮上撣開：“哎，小黃鸝，怪不得古人要說‘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你這一開嗓，把我的好夢全給攪了?！?/p>

黃鸝鳥笑道：“你已經長得夠美的了，還要做什么美夢！”

“我確實有一個夢想要實現(xiàn)。”

黃鸝鳥有些不解：“是什么？”

“你湊近些，我悄悄告訴你……”

太陽高高升起，女孩們都從紅房子里出來了。她們穿著紅色、粉色、白色、黃色的紗裙，跟薔薇花們一樣的嬌俏。她們在薔薇花架下鋪上白色的餐墊，齊齊坐在上面，竊竊私語，不時響起銀鈴般的歡笑。黃鸝鳥聽到這笑聲，也應和地啼唱起來。

有一個穿黃色紗裙的女孩從墊子上站了起來，走到薔薇架前，伸展開雙臂，擁抱著薔薇花朵們，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幽嘆：“薔薇雖沒有玫瑰高貴、傲氣，但它們可以用來裝飾庭院，點綴地頭田間的顏色?！?/p>

女孩把臉靠在薔薇花朵上，就在這時，一聲痛苦的尖叫劃破了天空，薔薇看見女孩光潔的小腿上有鮮紅的血流出。

“有蛇！”

女孩們都驚慌地彈跳起來。從紅色房子里跑來一群人，他們抱起女孩就向房子里跑去。

薔薇看著這一切，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黃鸝鳥早嚇得住了口，緊緊地抓住薔薇，動也不敢動。

這已是薔薇花季以來第三個遭蛇咬的女孩了。

薔薇低下了頭：“看來，我必須盡快實施我的計劃了。黃鸝鳥，拜托你了?！?/p>

不久，黃鸝鳥離去了，沒有動聽的歌聲相伴，薔薇覺得日子單調而寂寞。更令它揪心的是，紅房子里的女孩們再也不出來了。每日只有一批一批從遠方而來的游客在薔薇架前駐足。他們歡欣鼓舞，爭先恐后地撲到薔薇花架前拍照，讓薔薇不勝其煩，又滿是擔心。

它等待著黃鸝鳥，望眼欲穿。

“啾——啾——”

終于，它聽到了那悅耳的歌聲，令人振奮。

“我給你帶來了你要的消息……”黃鸝鳥剛站穩(wěn)，就迫不及待地說。

“高山上的玫瑰怎么說？”薔薇急切地問。

“高山上的玫瑰說，要長出刺的方法很簡單，就是永不松懈，永遠提著一顆心，即使在最歡樂的時刻，都要緊繃著警戒的神經，這樣你就可以長出刺來了……”

“我明白了！”薔薇說，“我覺得我現(xiàn)在基本就處于這種狀態(tài)了?！?/p>

多日后，它終于等到那個穿黃色紗裙的女孩。女孩恢復了健康，又來看薔薇花了。與她一起來的，還有那些穿紅色、粉色、白色紗裙的女孩們。

女孩站在薔薇花架下，深吸一口氣，幽幽地說：“好想念這些溫柔的花兒?。　闭f著，她伸開雙臂，又想要擁抱薔薇花，卻突然收回了胳膊，驚呼道：“怎么回事？薔薇也長出刺來了？”

聽聞此言，女孩們都擁到薔薇花前細看，果然如此。“薔薇沒有玫瑰高貴，竟也學玫瑰長刺？”

說著，她們連連后退，站到了距離薔薇好幾步遠的地方，生怕被薔薇的刺扎到。

薔薇默默不說話，黃鸝鳥站在薔薇的枝上，有些不平，又有些心酸。它想替薔薇說些什么，但終究只是一支歌一支歌地唱了下去。

薔薇架下，陰影深處的角落里，蛇吐著長長的信子，看著女孩們退遠了的小腿，怏怏地縮回到更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