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都贈與光明

蘇則慕

我突然想起那年他穿著白T恤，跳起來投了一個三分球，嘴角微微上揚的樣子;想起來我那時候和他比身高站在椅子上耍賴的樣子;想起來那無數個清晨我跟在他身后仰望他背影的樣子……

part.1 你是昭昭明朗月

我14歲時第一次見到像L這么帥的男生，一米八七的個子，留著干凈利落的寸頭，臉上白白凈凈的，還有著一雙指如削蔥根的手。現在說起來，就像《小美好》里的江辰一樣。

初一那年L是我同桌，當時哪有什么不軌的想法，交集僅僅止步于我問他習題。我這棵鐵樹冒出第一朵花的時候，是在一年后，年級組織打半球賽。我兜里揣著一堆零食過去給班級喊加油，L作為頂梁柱自然也上場了。我看著他穿著深藍色的隊服帶著球在我面前跑來跑去，看著他頂著太陽擦自己額頭的汗，突然發現L原來是這樣帥。

我就這樣陷入了痛苦的暗戀中。情商為負值的我完全不知道怎樣能引起L的注意，于是就用了最蠢最笨的辦法——L不是住校生，我就早起半個小時提前跑到學校門口，等到L進入視線，才裝作買飯的樣子，然后悄悄地跟在他身后。偶爾L也會和我打個招呼，我高興得像個傻子一樣并肩走在他身邊。

我對L的關注多了，才發現這個男生符合我小時候對白馬王子的全部幻想。認識他兩年，我完全找不出他的任何缺點。

大概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沒有人會是十全十美的，重要的是，他在你眼里是什么樣子。

我開始更加沉迷于L，上課的時候喜歡看他的側臉，故意做錯題目然后腆著臉去問他，去超市買東西總會問他需不需要帶點什么，吃到好吃的東西也總會分給他。

我用盡全部心思只希望能和L多一些交集，希望他能和我多說幾句話，希望他可以多對著我笑一笑。

L就像一輪明月，讓我忍不住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到下半年的時候，我和L的關系終于有了一點進展。他會經常沖我笑，去超市回來會順手扔給我一包糖，偶爾也會幫我帶早飯。作為回報，我得在他睡著的時候盯著老師。

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我也是這樣子以為的，可你永遠不知道 ，命運什么時候會給你顆糖，什么時候會砸你一棒子。

part.2這三年來，承蒙照顧

我和L兩年同桌的緣分止步于初三。初三那年班主任給前12名的同學設了兩個組，L是第10名，再然后我和他的交集瞬間少了起來。

我有些慌，每個課間跨越兩個組的距離跑去問他題，那段時間他除了去洗手間就在位置上給我講題，而我也每天熬夜到凌晨，想著我努力一點就又可以和他當同桌了。

二模成績出來的時候，我剛好考到班級12的名次，我又和L做了同桌。把書搬過去的時候，我嘴巴簡直咧到耳后根了。

真好啊。喜歡的人一抬頭就可以看到。

L是體育委員，那年運動會他游說了全班積極參與，到底還是剩了個1500米的長跑。我不忍看他皺著眉頭的樣子，老師來收表格的時候我偷偷在那一欄填上了我的名字。

我現在都記得自己當時的樣子。為了不給他丟人，我每天下了晚自習就去跑步，最低4圈。我這樣一個平時大掃除都想辦法偷懶的人，在比賽那天拿筆在手腕上寫了L的名字，一想停下來休息的時候，看一眼那個名字，胸膛就滿是勇氣。

那天L坐在我旁邊，擰開他手里礦泉水的瓶蓋，遞給還在喘氣的我，然后說：“你很棒。”

他的聲音一直溫溫潤潤，沒有那些男生剛過變聲期的沙啞，像一場季候風，瞬間刮得我凌亂不堪。我那時候連水也來不及喝，過度的運動讓我的聲音如烏鴉一般難聽，我問L，我說：“那你喜歡我么？”

那你喜歡我么？

這是那段時間唯一能夠讓我堅持跑步的理由——如果你贏了，你就去表白，所以你不能輸，千萬不能輸。

緊接著我聽到我胸膛最深處心臟的跳動聲，他此刻是坐在我面前的，眼睛卻下意識地向遠處看了過去，好聽的嗓音一字一頓，像是凌遲一般，他說：“我有喜歡的人。”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霎時明白了些什么。

我在為他努力的同時，他也在為別人努力著。我努力為他考到前12，他也在努力考到前6——他喜歡的女孩是班里第4。

初二那年我總是刻意忽略L帶給她的早飯，忽略他總是喜歡找她問題，忽略他總會帶給她的零食。

我們多默契，連喜歡一個人的樣子都如出一轍。

我和組里其他人換了位置，坐在了離L最遠的地方，我沒有再找過他，他也沒有再找過我。

我從不是個糾纏的人，L大概也想讓我死心，就這樣，我們度過了初三的最后半年。

我和L最后的交集是在班級的畢業晚會上。每個組一個節目，我拿著歌詞站在他旁邊，余光是他白凈的臉，唱著唱著我眼睛里就有了白霧。

在我記憶里屬于我和L的三年，徹底結束了。

我最后拿著同學錄給他，他那一手漂亮的硬筆字洋洋灑灑留下8個字：這三年來，承蒙照顧。

三年所做，在他眼里，不過承蒙照顧。

我突然想起那年他穿著白T恤，跳起來投了一個三分球，嘴角微微上揚的樣子;想起來我那時候和他比身高站在椅子上耍賴的樣子;想起來那無數個清晨我跟在他身后仰望他背影的樣子……

我竟又有些想哭。

他不知道，我曾經為他哭到眼睛紅腫。我跟自己講，你要好好哭，把你三年的委屈都哭出來就不喜歡他了，可是哭完，我還是特別喜歡L。

我沒和他上一個學校，緣分到此結束。可能我現在還對他有一份莫名的情愫，但也不怎么糾結了。

喜歡一個人，是要努力把自己變得更優秀。

L說得對，這三年來，承蒙照顧。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