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葉掩映的土墻

張克生

越溪河出美女，水汪汪的。楊柳是天然的美女，瓜子臉，杏仁眼，櫻桃嘴，楊柳腰……

初戀情人說：樟油值不了幾個錢。提出一起外出闖世界。楊柳不同意，說越溪河的水甜。初戀情人撈起楊柳家水缸里的那只小烏龜，說去放生。結果，坐船離開了越溪河。

劃船不用槳，漂泊全靠浪。楊柳感覺像河里那只船，空蕩蕩的。

香樟樹圍繞的小院里，忽而飄出窈窕的身影。傷心過后的楊柳，像朵鮮艷的桃花，自然招來浪蝶狂蜂。

一個月朗星稀夜，有人搭上木梯，去爬那樟葉掩映的土墻。剛露頭，被半桶洗腳水淋成落湯雞。

那人，狼狽地從木梯上摔下來。看見狗狗大黑和小黑竄過來，趕緊一瘸一拐地落荒而逃。

楊柳看著木梯，這留在現場的“把柄”，是誰這么膽大？楊柳看著大黑和小黑，是誰好心放的狗？

一天下午，楊柳在越溪河邊洗衣服。一個大嫂望著水中楊柳的倒影，說：“美女墻前是非多，你該耍個男朋友了。”

大嫂還講起聽到的一段話：

“有人真牛，爬墻。”

“誰敢干這種傷風敗俗的事？”

“據說，那跑走的背影像小林。”

偏偏這晚，小林闖入了楊柳的夢境。小林走到楊柳家樟葉掩映的土墻邊，夢戛然而止。

小林的樟樹園挨著楊柳的樟樹園。有道土墻分界，門開在楊柳這面。

早晨，聽到小林的樟樹園有響動，楊柳把門閂拉開。

“你過來啊。”楊柳笑吟吟地說，沒提“爬墻”的事。

“這樟樹園，有點荒蕪哦。”小林發現只有幾十根香樟樹。

“別人說，樟油熬不出幾個錢。我一氣就砍了好多樟樹。”楊柳把前男友說成了“別人”。

“政府倡導栽油樟樹。樟油價格漲高了，樹根、枝、葉、木材都能提取樟油，油樟樹成了‘搖錢樹。”小林說。

“你說的油樟是出油高的香樟。我砍的是出油低的臭樟。我進樹苗時被騙了，少數是香樟，多數是臭樟。”楊柳說。

“香樟是小葉子，臭樟是大葉子。”小林說。

“一個是臭的，一個是香的。”楊柳說。

“你身上散發出的就是香味，香樟味。” 小林憨憨地笑。

“我是你姐哦。”楊柳臉騰地紅了，對外表斯文的小林加了個問號。

楊柳慌張離開。這門，也忘了上門閂。

小林育了十幾畝香樟苗。小林悄悄進門，為楊柳的樟樹園補苗。楊柳見已成事實，要付苗子錢。小林說：“自家地里育的苗，成本管不了幾個錢。”還說：“園子挨園子的，收了見外。” 楊柳似乎覺得小林在補“爬墻”的虧欠。

幾天后，有個小伙找小林扯皮。小林像發怒的狼，打得那人求饒。

楊柳問小林：“你咋跟他打架？”

“他說臟話，說你是顆酸葡萄。”

“吃不著葡萄都說酸，這沒啥。”

“他還說你是發爛了的水蜜桃。”

“姐身正不怕影子歪。”

“他說我在追你，證明我就是那晚放狗的。”

“哎！”楊柳欲言又止。

“我只是不想別人傷害你哦。” 小林望著楊柳離去的背影，楊柳的背影就像青山綠水……

晚上，楊柳在床上翻來覆去，認為那人才是“爬墻”的。想起小林的好，似有一條神秘的小溪從心底溢出，甜蜜蜜的。楊柳想回報小林點什么。但和小林間似乎有堵墻隔著：小林比自己小三歲，女大三抱金磚？小林沒耍過朋友，而自己耍過朋友，按農村的說法，自己有點“臟”。

清晨，楊柳悄悄走進小林的樟樹園，發現小林這面的土墻上有畫。

一會，小林進來了。楊柳看著尾隨小林的大黑和小黑，什么都明白了。

“樟葉就是個熱情如火的男子。” 楊柳說。

“那柳葉是個千態百姿的女子。” 小林說。

“不過，每次看到樟樹，我有種莫名的傷感。”楊柳說。

“因為掉葉？”

“不全因為落葉，還因為摘葉。”

“還因為摘葉？”

“是啊，誰愿意看見美麗的東西，在自己眼前一片、一片地消失。”

“你好特別哦，像多愁善感的嫦娥。”

“我真的漂亮嗎？你也好特別哦。” 楊柳拉著小林的手，走到土墻前。

小林心虛了。門！一扇畫在墻上的門，還畫了拉手。

楊柳杏眼含情，羞澀地說：“好多男人想爬過我家那道樟葉掩映的土墻。而你這回鄉創業的大學生，只敢在樟樹園墻上畫門。”

“我是不敢爬墻，但我想正大光明地進門。” 小林抬起頭望著楊柳。

那道樟葉掩映的土墻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