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在當代社會,“發展”已成為時代的主題之一。面對著日益全球化的今天,人們越來越關注著人類集體自身的幸福與價值,關注著社會的變化,權力的分配,科技的提升,全球局勢,包括人未來的走向等等。中國也和其他國家一樣,在不斷的探尋著適合自己的路,一方面解決不斷出現的問題,一方面也在制造新的問題。怎樣做才能更好?這樣問題的答案可以歸結為發展。鄧小平同志曾在南巡講話中提到“發展才是硬道理”,可見“發展”對于一個國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什么是真正的發展是一個頗為復雜的問題,因為不同的發展理念其實際效果可能是千差萬別的,因為到目前為止,“發展”并沒有一個絕對權威和正確的統一答復,所以很多時候會因為理解的偏差或局限從而造成實際應用出現各種不同的問題和后遺癥。在我看來,“發展”一詞有其多面性,它并非一個清晰無議的二維平面,而是一個類似多面體的存在。我們所處的社會環境是復雜的,因此去探尋某種“因地制宜”的發展理念才更有可能取得好的發展效果。
關鍵詞:發展 進化 進步 共同性 多面性
歐洲文藝復興之后,理性思維開始慢慢形成。其中的代表達爾文在青年時的遠游為他積累了大量的實據,為之后的”不是神造,而是科學的進化”的結論奠定了實踐基礎,總的來說達爾文進化論主要包括四個方面:進化論,即物種是可變的,現有的物種是從別的物種變來的,一個物種可以變成新的物種;共同祖先說,認為所有的生物都來自共同的祖先;自然選擇說,即認為自然選擇是進化的主要機制;漸變論,認為生物進化的步調是漸變式的,它是一個在自然選擇作用下,累積微小的優勢變異的逐漸改進的過程,而不是躍變式的,但也仍然處在不斷進化之中。達爾文進化論總的認為,生物之間存在著生存爭斗,適應者生存下來,不適者則被淘汰,這就是自然的選擇。生物正是通過遺傳、變異和自然選擇,從低級到高級,從簡單到復雜,種類由少到多地進化著、發展著。這也就是我們常說到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19世紀后期,整個世界在發生著深刻的巨變,達爾文在生物學領域中開創了新的天地,其理論影響巨大且深遠。在當時的人文領域也受到了達爾文生物進化論的影響,斯賓塞借鑒和吸取了關于達爾文進化論的知識,提出了關于一般進化論的理論,達爾文側重生物的進化,但是斯賓塞側重的是社會的進化。
伴隨著人類學學科的不斷發展,進化論思想的催生,又因為出于殖民者需要對殖民地進行深入的了解和研究以服務于更好的殖民統治的需要,因此古典學派開始興起。古典進化學派代表人巴斯蒂安出版的《歷史上的人》為開始標志,該學派活躍于19世紀60年代至90年代,其成熟的標志是泰勒的《原始文化》和摩爾根的《古代社會》兩部巨著的問世。斯賓塞認為社會有機體與生物有機體存在著四點相似處:生長過程的相似性,指社會規模由小到大的變化;結構進化的相似性,社會組織形式由簡單到復雜的變化;功能分化的相似性,指與結構進化而相伴相生的功能多樣化;相互依賴的相似性,指執行各種不同功能的社會各部分之間的相互聯系與制約。也就是說斯賓塞認為社會進化與生物進化有異曲同工之效,從觀察自然界的進化發展可以類比推出人類社會的變化狀態,也就是社會進化論,也就是進化論思想的根源。隨著當時殖民貿易的擴張和現實的需要,文化人類學史上第一個學派古典進化論學派誕生,古典進化論的重要性可以歸結為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古進化學派的產生可以看作是文化人類學作為一門獨立科學正式誕生的界碑;另一方面,古典進化論的誕生表明了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用一種比較正式的系統的社會進化論的方式和角度來審視和研究人類文化與人類社會,通過了解“別人”直接或間接的了解“自己”。斯賓塞受到生物進化論者達爾文的影響,將“進化”也同樣地嵌合在了人類社會結構當中,對“進化”這個詞做出了明確的界定,認為進化是“通過不斷的分化和整合,從不確定,不連貫,同質向確定,連貫,異質的變化”。并且在《進化的假說》中將社會類比為了生物體,認為自然界和人類社會有著極為相似的變化過程,進一步提出社會單線進化的思想,古典進化論者大都是單線進化論支持者,即是認為人類社會是進化發展的,只有一條發展之路,進步的路線和階段一致。巴斯蒂安提出了人類心理一致說,認為人類追求進步的心智和本質一致。弗雷澤認為人類的智力發展經歷了三個有普遍意義的階段,即巫術,宗教,科學階段。在當時的思想背景之下,泰勒認為自然界不斷進化發展的同時,作為自然界一部分的人類社會也在進化,并認為萬物有靈論是宗教的最初形式,也就是認為宗教是由“萬物有靈”發展而來的。摩爾根系統的提出了家庭進化的理論,推斷出人類從亂婚狀態經過群婚的各個階段與形式,并經過對偶婚階段才達到一夫一妻;認為文化的進步主要表現為技術的演進,通過生產技術和生產工具的發明發現作為社會劃分階段的標志,從蒙昧到野蠻再到文明是社會發展的階段。可以說,早期的人類學家尤其是古進化論者一般認為社會文化與自然界的發展規律是一致的,相信人類與文化社會都要遵從自然的,外在的和既定的進步規律,從簡單到復雜,從低級到高級,從機械團結到有機團結的方向發展。之所以被稱為單線進化論者,是因為該學派的人堅信所有的文化基本上都沿著單一的發展線路以及同樣的階段在演變,從野蠻到文明,也認為社會文化進步的路線和階段是一致的。可以看到這里的“進化”并不是指生物上的進化,而是偏向于社會文化的“進化”。
進化,初始作為一個生物學名詞,又稱為演化(evolution),在生物學中是指種群里的遺傳性狀在世代之間的變化,所謂性狀是指基因的表現,在繁殖過程中,基因會經復制并傳遞到子代,基因的突變可使性狀改變,進而造成個體之間的遺傳變異,新性狀又會因物種遷徙或是物種間的水平基因轉移,而隨著基因在種群中傳遞,當這些遺傳變異受到非隨機的自然選擇或隨機的遺傳漂變影響,在種群中變得較為普遍或不再稀有時,就表示發生了進化。evolution也譯作發展、進化,在這里它偏向于生物體的進化,是從“低級”到“高級”的演化。達爾文并未對“evolution”下過定義,在1859年出版的《物種起源》第一版中,也并未使用“evolution”這個字,當時達爾文是使用“經過改變的繼承”(descent with modification)、“物種改變的原理”(doctrine of the modification of species)等詞。evolution這個字在當時生物學上的意義,是胚胎發育過程,達爾文反對將“進步”之類的用語來描述生物改變的過程。之后因為斯賓塞進行了名詞的統一,使用evolution來描述生物演化的現象,這里可以看出在古典進化論當中,“進化”概念的涵蓋范圍很廣,跨度很大,既表示自然科學生物學上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自然進化,同時也涵蓋了認為人類社會的進化發展與自然界的進化進程非常相似。發展和進化的關系非常密切,一般說到進化,自然而然會想到“進步”、“發展”這樣的近義詞,但其實三者之間還是有一些差別存在?在當代社會,“發展”已成為時代的主題之一,然而什么是發展,發展從一個詞語來看,“發”有擴大、開展、散開的意思,展有指張開、施展、放開的意思,“發展”一開始作為一個外來詞匯,在雷蒙威廉斯的《關鍵詞》一書中,他對發展(development)一詞的詞源意義做了梳理,意指展開(unfold)與舒卷(unroll)。在詞典中,發展被詮釋為事物由小到大,由簡單到復雜,由低級到高級的變化;另外還有擴大(組織、規模等)的含義。發展也被認為是事物從出生開始的一個變化的過程,是事物的不斷更新,不斷的變化過程,既有量的變化,又有質的變化;有正向的變化,也有負向變化,在這里這一變化過程更具有某種“中立性”的意味,而不僅僅是一般情境當中已經被默認了的“好的發展”。而發展中的“進步”一般是指的是“好的發展”,自然界當中,對植物或動物的持續變化過程的評價通常不會用是否“進步”來作評判,“進步”與社會中的人是密切聯系的,社會人(非生物意義上的人)非常復雜,人有著各自的價值取向,評判標準,因此在各種不同的標準之下作出符合其價值取向的選擇,人們通常把這看做是進步的。
隨著詞義的擴張,發展與“進化”開始產生緊密聯系,受到達爾文的影響,文化人類學開始將生物自然界的進化與人類社會的發展嵌合在了一起,在人類學的古典進化論學派和之后的新進化學派都強調了社會文化的發展與進化,認為發展是由低級到高級,由簡單到復雜的。發展也被認為是事物從出生開始的一個進步變化的過程,是事物的不斷更新,不斷的變化過程,既有量的變化,又有質的變化;有正向的變化,也有負向變化。在這里“變化的過程”被凸顯出來,并且這一過程更具有某種“中立”的意味,而不僅僅是一般情境當中已經被默認了的“好的發展”,即進步。
每一種具體的發展理念都有其不同的審視標準,若是標準不同,角度不一樣,含義也是不一樣的。比如development和evolution兩個詞都有“發展”意思,前者偏向文化社會的發展,后者更偏向自然界生物體的進化演變狀態。發展總體來說是持續變化的過程,然而,這樣的改變表現出了正面的或是負面的變化,一般來說,通常意義上主流大眾會認為發展就是進步的,是好的變化過程,但是很多時候實際效果卻常常讓人生惑,發展之路或是舉步維艱,進展緩慢,或是后知后覺,得不償失,使人常會懷疑所謂的發展是否真的“正確”。我認為,在不同的場境和語境中,對于“發展”的理解應是有所區別的,比如在說到國家發展和個人發展時是有區別的,國家的發展更側重于社會發展,集體利益等;而個人發展更側重個人幸福,自由與自我實現。根據實際情況和想要達到的發展目標會形成相應的發展理念,不同的發展理念有其各自衡量的標準,也可以說,不同的發展理念具有不同的導向性,現實常常微妙復雜,甚至在已經“地方化”了的發展理念中也會出現不同方面和角度的側重與選擇。傳統時候的東方國家,糧食充足,土地擴大,人口增長可算得上是發展的主要內容,工業革命之后,人類進入工業機械時代,發展這個詞攜帶著“工業與貿易”的意涵逐漸被人們熟知,以至之后被延伸為了一種“霸道”的社會身份等級,在這樣的資本主義工業時代的標準下,不“發展”的成為了落后的與被動的。在一首膾炙人口的童謠中有這樣一段唱道“小燕子告訴你,今年這里更美麗,我們蓋起了大工廠,裝上了新機器,歡迎你長期住在這里”這首《小燕子》的歌詞被創作于1956年,之后被傳唱到大江南北,直到今日還在影響一代又一代人,歌謠中大自然的飛鳥與工廠和機器放在一起其實是有些牽強的,回看1956年,當時是新中國進行三大改造即將完成的時間,那時候提出的“一化三改造”中的一化即是社會主義工業化,發展生產力。發展工業,機械化便是那個時候的主題和衡量標準,那么所謂的“大工廠”和“新機器”便是那個時候人們為之贊賞和奮斗的事物,較于今時今日,隨著環境不斷的惡化,資源的短缺,人們開始反思自己過去的標準,漠視了環境一心“發展”的理念已經開始有所動搖,開始出現了和諧發展等這樣的字眼,包括十八大提出的五位一體中的生態文明建設也說明了一種新的發展理念,順應的也是實際。同樣的空間里,不同的時間下,人們的認識是不一樣的,也是有局限的,不完善的,所以總是需要不斷的修改和調整,1956年的中國有青山綠水,卻沒有“鋼鐵戰士”因此那時的發展關注和側重的是這一方面,21世紀的中國卻面臨著巨大的環境問題,甚至迫切到推動和逼迫工業的轉型和技術的升級,因此我們開始倡導可持續發展的理念。在傳統文化正在消失的今天,有人認為某些傳統或習俗順其自然的被同化就是發展,也有人認為保護傳統文化,維系文化的多元性才是發展。今年假期,筆者到黔東南丹寨縣的石橋村去探訪了當地的苗族古法造紙,石橋村位于丹寨縣的北部,交通較為閉塞,面積并不大,村里算不上富裕,村長認為在這里可以打溫泉建造風情商業街來帶動村里的經濟發展,另一方面一部分村民并不認同,而是希望以不擾民的方式通過保存和發展自己的傳統技藝來帶動村子旅游業的發展,其中一位帶頭的非遺人認為古法造紙的優點是環保,實用,在村子里普及程度高,并具有較高的文化價值;而村干部則偏向于取締公共作坊代之以更貼近現代化的溫泉和商業街的形式,雙方各執一詞,站在了不同的角度和立場為該地的“發展”做出了自己所側重的解釋,在我看來,石橋村有自己的特點所在,因地制宜,所以形成一種適合該地的經濟發展,文化發展,環境保護,政策扶持的和諧的有效的發展理念十分必要。
到目前為止,發展關乎到人類生活的方方面面、細枝末節,然而誰也不能一勞永逸的給“發展”下一個精準全面的權威定義,就算是人類社會的發展之路也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社會達爾文主義的單線進化論著認為人類有一條既定的必須會經歷的發展之路,泰勒和摩爾根劃分了三個時代——原始蒙昧,野蠻,文明,然而并沒有說明文明時代出現和使用文字后又是怎樣的進程,我們的未來其實依舊充滿未知和變數;之后的多線進化雖更具有“地方性”色彩,認識到客觀環境的不同會造成文化與生物性的差異,可是依舊沒有一個針對“差異性”發展的標準答案。發展有其多面性,可是很多時候所謂衡量的標準往往是被動的和過于簡化的。“發展”難以有一條萬全之策,只有當人們的眼睛望向遠方深思熟慮之后取其重,然后盡可能地協調發展才能臻于至善。
(作者介紹:宋美璇,貴州大學歷史與民族文化學院2016級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