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格律設計觀”對視覺傳達設計的啟示

焦瑞雯（蘇州高博軟件技術職業學院，江蘇 蘇州 215006）

一、格律設計之美——格律的起源與方法論

“格律”一詞原指創作韻文所依據的格式與韻律，各種韻文都有特定的格律。中國古典詩歌中的近體詩，因其格律嚴整，故亦稱為格律詩，包括聲韻、對仗、結構以及字數等的預先設計。我們在欣賞詩歌創作韻文時，通常會以原本的格律出發，分別從形式和結構對詞句進行推敲，但是對格律結構的緣起卻一無所知，比如絕句究竟為何是四言或七言？詞為何可以為每句字數不一？這都能表明對于格律的起源尚存疑惑。

“格律”是一種語言中的結構骨架，是以段落規劃發音的節奏，以使其區別于口語、白話，成為藝術的語言。這種發音節奏建立在以聽覺識別為基礎的感性文字上。格律是以發音、節奏和呼吸為基礎的一種理性的設計，各種不同的文字組合妙語連珠都是以此為標準的。所謂格律涉及三個法則：建筑美、繪畫美、音樂美，其中建筑美是指追求節的勻稱、句的均齊，追求的是層次與間隔上的勻稱、均齊；而繪畫美是指追求詞藻的華麗多變；音樂美是指它的節奏、平仄押韻等。

二、“格律設計觀”的理論與實踐

“格律”的概念具體體現在設計過程中，就是規劃基本單位對象的位置、大小數量等方面。而這些重要因素同樣也在設計過程中成為決定我們設計作品的關鍵。它決定了設計中基本元素的形態、位置，以及排列順序。通過變換各個基本元素的位置，調節他們的關系，這無疑也是一種看不見的“格律”。

在大自然中也存在著許多看不見的“格律”，比如說晶體、星云、分子等化學物質，抑或是蜜蜂蜂巢的六邊形結構，很多已經被人類發現的結構形態并運用到了設計作品之中。設計大師蒙德里安就是受到這類啟發，他認為“物質世界是由縱橫兩種結構組成，自然只有紅、黃、藍三原色”，所以轉向了縱橫結構直線的抽象繪畫。

1.九宮格的格律

“九宮格”是中國古代的一種結構構造方案，其結構具有極強的平穩性與秩序感。在《營造法式》中曾經出現過“九宮格”結構在建筑中的運用，具體體現在進行土木營造的時候。建筑中的“九宮格”是一種結構母圖，結構簡單但非常堅固。中國古代建筑房屋結構不依賴墻體支撐，靠的是竹子和斗拱的結構去分攤房頂的壓力，所以結構的支點布局就變得尤為重要，它們需要一個科學的網絡布局，而且不同的建筑使用的是相同的布局結構，由此形成了中國古典建筑風格。

九宮格宇宙圖式中，四方和四時相配，并且有相應的神祇主宰，每一個方格又同五行、八卦具有復雜的對應關系，構成風水學說的理論基礎。甚至有人認為，中國的民族文化結構就是基于以中原為中心的一點和東南西北四個方位所構成的“一點四方”模式，即亞字形模式，古代建筑和器物中采用的亞字形和九宮格正是民族文化結構模式的反映。可見，中國的九宮格不是單純的數學游戲，而是豐富意義的載體，是本體論的圖式，借用西方建筑現象學的說法，是中國傳統建筑“場所精神”的物質顯現。

在九宮格作為一種基礎網格也可以看做成“矩陣”，甚至與“幻方”也有一定的聯系。從幾何的角度出發，任何復雜的元素都可以建立在以函數為坐標的基礎上，所以在機損件領域中的制圖原理就是依靠這種函數坐標完成的，同樣也就是矩陣的一種。這種使用九宮格或是矩陣的思維方式也是宏觀設計與細分設計的有效的方法論。

2.卦象與太極——推演的設計思維

卦象為中國古代的一組簡單的符號系統卻能夠概括動態事物的發展規律，從而完成解讀世界的問題。這個系統的核心為陰陽，能將世間萬物用正、負以及彼此之間相互轉化的動態平衡加以解釋。“正”“負”作為兩個核心符號，即一條直線和兩個斷線，在此基礎上發展出8個組合即為8個卦象，然后再以此為基礎引申出64組卦象，每一組卦象都有相對應的事物關系。這組符號系統由中國古代人所發明，后來傳到西方。據說這也跟二進制的發明有一定聯系，當年德國傳教士將八卦符號帶回歐洲，由太極的陰陽對應了二進制算法中的正負極，也就是“0”與“1”，這種算法后被研發出并應用在計算機編程語言，一直沿用至今，不得不說，這也算是優秀的民族文化對當下科技發展的啟發。

整個發展過程就是一套優秀的設計方法論，也是一個由點及面的發展關系，如果將整個發展延伸的過程對應成VIS理論，正負兩個核心符號即為標志設計，從而衍生出一些列的輔助圖形和應用設計，衍生的同時也是以“格律”為標準。這種偉大的設計思維值得讓我們深入思考，同時也能對設計思維有一定的指導作用。例如宋朝人就是用這套符號去詮釋太極、八卦、水渦、氣旋甚至是黃河的走向，古人所認識的一切宇宙觀都依附于既有相似又有差異的自然的格律之中。

3.唐圖的格律設計——母圖重組系統

七巧板被西方稱為“唐圖”，起源于宋代的“燕幾圖”（如圖1）。使用“燕幾”拼出來的面環莫測的圖形，比如亭、山、鼎、瓶、蝴蝶等比其本身要復雜得多，到明朝發展為“蝶幾圖”，清初的時候成為“七巧圖”后經不斷改良進化形成了我們現在看到的七巧板。最初的“燕幾”其實是一種非常實用的組合式桌面設計，它由兩張 4×1 的長桌，兩張 3×1 的中桌和三張 2×1 的短桌組成。這七張桌子可以拼成形式多樣的實用桌組合，在當時無疑是一種真正的實用性設計。后經過多次改良演化變成了現在的智力游戲，但其中所蘊藏的格律理論依舊能夠影響當今的設計。

七巧板結構僅僅由五個三角形、一個平行四邊形和一個正方形組成，其中還包括了兩個大小一樣的三角形。如此簡單的元素卻能夠組合出千萬種圖形。1978年荷蘭人JoosfElffers 編寫了一本有關七巧板的書，書中搜羅了 1600 種采用七巧板拼出的象形圖形。我們可以看出其中所蘊含的大智慧，是一種針對“母圖”切分、重組設計的方法論，近來特別受到國外設計師的推崇，2004 雅典奧運會的核心圖形設計就采用了類似這種設計方法，將一個核心母圖進行切割重組，幻化出既千姿百態又風格統一的視覺識別系統。

七巧板的原理是模型化思維模式的一種創新，其思維過程為：按照不同的構想，通過不同形狀的板塊進行一定的組合，運用版塊之間點、線、面的拼接從而拼出更多更復雜的形狀。這種多變的連接方式與平面設計元素中的視覺元素連接組合有異曲同工之處。在設計中講平面構成的形式美法則，就明確提出點、線、面三種不同的視覺元素相互組合，互相影響通過不同的組合形式，最終形成了不同的畫面，進而完成了視覺傳達的作用。

三、“格律設計觀”在視覺傳達設計中的發展

2008年北京奧運會吉祥物福娃的設計就采用了五行的格律設計理論。五行所代表的不同的色彩和文化理念分別應用到了五個福娃的設計中，另外摒棄了往期奧運會吉祥物只有一個的慣例，創造性地推出了五個一組的福娃，也是能夠體現五行格律設計的一個方面。福娃的外形設計并不是直接套用“格律”的概念，而是在細節上做了更多設計，包括其頭飾上體現的五行色彩元素，或是使用諧音作為每個福娃的名字等。這套吉祥物的設計由于使用了“格律”的設計理念而區別于其他的設計，其創新點不僅僅在于視覺上，更在于文化上。由于受到福娃設計方案的影響，隨后舉行的很多大型活動的吉祥物都采用了格律設計的理念。比如廣州亞運會和臺灣花博會的吉祥物設計都采用了五個不同顏色的設計格律，廣州亞運會更是采用一大四小、諧音語句分解取名等方法。以及溫哥華冬奧會上的吉祥物米加、蘇米和魁特奇的設計；新加坡青奧會的吉祥物利奧和梅利的頭飾設計采用了火焰與海浪的互補融合，都能看出格律設計理念對于當代視覺設計的影響。

除了上述案例，格律設計還在平面設計中的其他方面也有應用，比如在包裝設計中，很多包裝設計都是屬于系列包裝，所以在設計中必定要遵循一定的格律法則，從而達到系列包裝的統一性。比如在絕對伏特加的系列包裝設計中，都有統一的主題引導。絕對伏特加是一個來自瑞典的知名酒類品牌，多年來都以其獨特的瓶身包裝設計以及系列宣傳海報而被消費者所關注。其瓶身上的設計以及系列海報設計都具有明顯的一致性，無論其品牌進行多少次升級改版都能夠一眼認出，就是這種潛在的“格律”才能夠使此品牌能在眾多酒類中脫穎而出。

平面設計中設計師所追求的形式美法則提到，對稱與均衡、變化與統一、節奏與韻律等規律都能用格律設計觀中的變化規律來解釋。我們不難看出，這也就是能夠在深層指導設計的一種設計法則。從設計專業的角度來看這些案例，都能看出其設計效果的背后都是離不開格律設計方法論的引導，不同元素的組合變換背后都要遵循一定的設計準則，這也就是一種看不見的格律。

結語

中國古代的格律設計觀是屬于傳統文化中重要的設計理念與設計方法論，也是傳統文化重要的組成部分。所以作為當代設計者，更要關注形式表面背后所依附的格律，可能是設計突破的有效路徑。關注那些長期被忽視的中國設計思維模式與方法論，使之介入當代的社會生活，就會發現傳統和現代的設計之間的距離并沒有那么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