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游戲敘事：一個視聽新媒體與AR黑科技融合的產物
——以韓劇《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為例

文/原平方 牛海荃

由安吉鎬執導、宋載正編劇的奇幻愛情喜劇《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于2018年12月1日在韓國TVN電視臺播出。該劇講述了游戲開發和投資公司代表劉振宇因一通神秘的電話來到西班牙，遇到了經營老舊旅館的鄭熙珠，即劉振宇所尋找的消失的AR游戲制作人的姐姐。此后，電視劇圍繞游戲開發進程中的問題和男女主的愛情展開了敘事。相比于主題，劇中的懸念更多的是來自對AR技術的想象與應用。與此對應，該劇在敘事上多用閃回、倒敘、虛實結合、重復等手法。在這一過程中，劇中的時空設定不同于常見的過去、當下的古今式二分法或科幻片的平行時空，而是結合游戲與現實在不同條件下產生的多重敘事時空展開。劇中的AR游戲既是故事發生的背景，又是劇情推進的關鍵，可以說是視聽新媒體與AR科技融合的產物。因此，本文將以韓劇《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下文統稱《阿》）為例、圍繞AR游戲敘事展開論述。

1.什么是AR游戲敘事？

1.1 虛實結合，展望“新技術”

AR即增強現實，是一種將真實世界的信息和虛擬世界的信息，通過電腦技術，模擬仿真后再疊加，實現“無縫”集成的新技術。無論是在AR游戲中還是在以AR游戲為創作背景的影視作品中，都因為使用AR技術而具備了一些相同的特性，即在疊加了虛擬現實和現實世界的信息后，具備了虛實結合、增強現實和實時交互幾個基本特點。2016年，剛上線一天就登上美國區應用商店（App store）游戲類排行首位的AR游戲Pokémon GO，其后續發展也勁頭十足，成為有史以來全球用戶支出最快達到 10 億美元的現象級AR游戲。究其原因，最大的與眾不同之處在于這是一款能對現實世界中出現的精靈進行探索捕捉、戰斗以及交換的寵物養成對戰類RPG手游。玩家可通過游戲內的訓練師與現實世界進行互動。訓練師的形象會隨著玩家在現實世界的位置變化而在游戲地圖上變化。

也就是說，玩家不再是僅僅“進入”純游戲世界，而是能夠將游戲中虛擬存在的精靈和現實世界的不同位置相結合，通過調用相機功能開啟AR模式來進行實景捕捉。Pokémon GO這一舉措顛覆了傳統虛擬空間里的游戲方式，開啟了走出游戲室、真正到現實中去玩游戲的AR游戲新紀元。

如果說Pokémon GO作為現實中存在的AR游戲，還在采用較為簡陋的相機掃描方式實現AR功能，那么在韓劇《阿》中，則有了跨越式發展，只要憑借一對輕薄的隱形眼鏡，就能隨時隨地進入AR游戲，且功能也不再是簡單的捕捉，不但場景多樣，而且兼具收集、打斗、對話等多種功能。NPC豐富且能和現實人物同處諸如酒館、街道、廣場等場景，能利用現實道具做出相應的反應。倘若NPC跳在汽車上，你還能看到汽車玻璃四濺的情形。當然，通過隱形眼鏡看到的游戲世界中的事物，其實并不會對現實世界造成真正的破壞。這便是劇中所展望的AR游戲的高明之處——實現了虛擬游戲世界與現實世界的無縫連接和交互模式，可以說展望了未來AR技術所追求的真正的虛實結合效果。

1.2 增強現實，代入“新場景”

韓劇《阿》中戴上隱形眼鏡能看到增強現實的設定簡單易操作，讓游戲場景的進入操作提高了效率。究其原理，眼鏡本身只是游戲視覺的輸出終端，它所傳遞的疊加了虛擬物象的現實影像的真實度完全取決于后臺的系統。值得贊嘆的是劇中的后臺系統設定中，已經實現了對實景中某些物體的精確識別，進而達到“契合觸發”的效果。例如，開頭第一集劉振宇在西班牙的街道上第一次進入游戲時，持刀武士落在了現實實景的汽車上，并發動攻擊，汽車出現了被砸碎的效果，而現實汽車卻并未受損。這種足能以假亂真的真實場景和效果讓玩家真正實現沉浸式體驗。這需要系統對這輛車的車型、品牌、顏色、甚至停靠位置進行綜合識別，滿足以上幾種關鍵要素之后，才能觸發武士下落車身的影像。此外，劇中玩家能夠在特定的現實場景中按照指示操作獲得自己的“武器”，例如在餐館的洗手間內鏡前將拉環拉出到一定位置時，會觸發鐵劍下降，并實際拿取亦是同理。

劇中游戲里每一次進入的“新場景”也根據地點而異。如在西班牙的游戲場景設定是15世紀的格拉納達，在韓國則是著名的光華門廣場，NPC也從中世紀騎兵變成了韓服武士，從服飾、武器、動作都有所變化，與現實極高的貼合度也使場景代入感極強。

1.3 實時交互，培養“新受眾”

Pokémon GO除了對AR新技術的應用之外，其獨具一格的實時交互模式也吸引了一批追求社交性的“新受眾”。例如，在精靈蛋的孵化玩法中，設定了玩家必須保持10km/h以下的速度，同時還要符合一定的公里數，如此一來玩家就不得不走出戶外，突破了“宅男”“宅女”的游戲定式，打造出全新的移動游戲方式。而走出去只是解放宅文化的第一步，Pokémon GO還通過神奇寶貝碰在一起實現寵物交換或對戰，進而密切了人們在現實生活中的社交行為。與此同時，為避免某一場景玩家過于密集可能造成的隱患，Pokémon GO還在技術層面上設定了基于LBS的人流聚集與人流控制計劃等。

韓劇《阿》也同樣運用到這種實時交互，并將這種實時交互進一步深化。如提高了游戲的互動性，玩家之間可以通過選擇結盟和對戰來推進游戲進程。在這一過程中，不僅玩家之間能對話，玩家更能直接與游戲中的NPC對話，交付任務中獲取的物品。而且，由于劇中游戲對抗升級過程沒有捷徑可走，只能和真實玩家或是虛擬NPC扎扎實實的搏斗，因此同樣能 一改“宅”文化風氣，讓玩家走出戶外，借游戲社交提高了玩家在現實中的互動。且對抗中的搏斗不同于以往游戲的純虛擬狀態，反而因其在真實環境中的實操性，得以真正提高玩家現實中的身體素質和戰斗力，幫助玩家強身健體。這種實時交互覆蓋了游戲與現實的互動、玩家之間的互動，玩家個人精神與身體的互動，從電視劇到游戲，都培養了一批“新受眾”。

2.韓劇《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里AR游戲敘事的具體應用和效果

2.1 AR游戲敘事所營造出的“四個時空”

電視劇敘事時空主要有順序、倒敘和交叉式敘述三大類。其中交叉式又可分為單線、雙線、多線甚至輻射式、套層式等許多種類。不同于常見的過去、當下的古今式二分法或科幻片的平行時空，韓劇《阿》憑借AR技術，在游戲與現實的圖景上構筑了多重敘事時空。當虛擬遇上了現實，好玩有趣的同時世界開始真假難辨，其看點也正在于此。

劇里至少有4個時空，為了明確表述劇中4個時空的特點，下面將按1—4的順序逐一分析玩家將在何種狀態下進入對應世界，以及隱于其后、由這4個世界構成的AR游戲敘事是如何推進的。

世界1即純現實世界，是未進入游戲時的現實世界，也是游戲世界誕生的基礎，相對較好理解。

世界2是現實+虛擬的正常游戲世界，也即AR世界，是基于世界1而誕生的。進入世界2的玩家需要帶上游戲專用隱形眼鏡，在這里玩家與NPC同在，玩家本身兼處于1、2世界，NPC僅存在2世界，不能進入1世界。二者共同形成了正常運作的游戲世界。

世界3是出了漏洞（bug）的游戲世界。該世界常以虛擬的電閃雷鳴天氣作為進入提示。在正常的游戲世界里，玩家如果進入對戰，失敗的一方在現實中不會死。而在世界3中，由于出了BUG，對戰失敗的玩家在游戲里的死亡也意味著現實的死亡。死亡的玩家盡管現實中實體并不存在，卻能隨時隨地進入到現實世界攻擊其他玩家。在這個世界中，被攻擊玩家即便摘下了隱形眼鏡，還能看到自己在游戲中殺死的玩家，并被其所傷害，而現實世界的其他人不受影響。這意味著，世界3里的虛擬世界開始部分地影響到現實世界。

世界4是純虛擬世界，即能脫離真實世界而存在。在這個世界中，活著的玩家進入其中就會被困在虛擬世界里，除非達到相應等級的其他玩家來解救才能回到現實世界，劇中最初消失的游戲開發者就是進入了這個世界。而死去的玩家則在這里變成了NPC，可以在4個世界任意穿梭，能進入到現實世界復仇。

為了更加明確地總結4個世界的特點，將劇中玩家進入各個世界的條件以表格形式列于表1。

表1 《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中玩家進入各個世界的條件

以上4個世界相互交錯，對應著四條不同的敘事線索，并且線索之間也相互交錯，互有重合。

世界1圍繞真實世界里男主人公劉振宇與女主人公鄭熙珠的愛情故事和劉振宇的工作進展——打敗競爭對手、找到游戲開發者并成功開發游戲展開敘事；

世界2主要圍繞劉振宇在AR游戲世界里的升級打怪之路展開，劉振宇一步步發現游戲設定的新奇之處，在游戲世界里打敗了現實世界的競爭對手車亨碩，并發現了游戲升級和尋找游戲開發者之間的蛛絲馬跡；

世界3里劉振宇在BUG世界里被現實世界已死的車亨碩追殺，與此同時，隨著游戲級別的提高，劉振宇有能力一步步發現并鏟除包括自身在內的BUG，該世界初步完結。

世界4作為NPC們的世界，隨著玩家等級的提升開始逐一解鎖對應的NPC功能，一步步拋出關鍵線索，推動整個劇情的走向。因為部分NPC 能在某種條件下具備在4個世界中任意穿梭的屬性，故而最后在結尾留下懸念，劉振宇的最終去向成謎。

以上4個世界和四條敘事線索構成了AR游戲敘事的基本框架。事實上，提到AR游戲，就不得不對比與之相似的VR游戲。在VR游戲中，如《黑鏡》第4季第1集，主角就是以意識的形式進入游戲當中，體驗駕駛宇宙飛船進行星際旅行的經歷。再如《頭號玩家》也是通過穿戴設備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不同于VR游戲中玩家完全是以意識形態“進入”到全虛擬狀態的游戲里面，AR游戲的特點和好玩之處正在于不需要“進入”什么，而是本身所處空間即游戲所在，平日里熟悉的場所也成了游戲和敘事場所，虛實之間，熟悉變得陌生，新的世界也被創造了出來。

2.2 效果：打造細分類型劇的內容新生態

TVN是能與KBS、SBS、MBC三大無線臺相抗衡的強勢有線臺，隸屬于素有“韓國娛樂界的航母”之稱的電影公司 CJ E&M旗下。韓劇《阿》正是主打“內容為王”（Contents Trend Leader）的TVN在2018年度斥資200億韓元（1.2億人命幣）打造的精品韓劇之一。

TVN有線臺作為“收費頻道”，雖然不像無線臺那樣可以覆蓋到家家戶戶，但在節目的承載空間、受管控力度上則有相當優勢，多能夠突破題材、演員、布景等諸多限制，如此前的《請回答》系列就大膽采用新演員，將韓國的時代劇演出了新高度；在題材上果敢出新的《信號》《未生》則分別成了刑偵懸疑劇、職場劇的典范。而此次《阿》在劇情上主打AR游戲概念，巧妙采用了多重世界虛實融合的AR游戲敘事，達到了吸引了包括游戲粉在內的大批觀眾的效果。在電視劇內容制作層面則不斷推動韓劇類型化，打造類型劇的內容新生態，鑄造出好口碑。

3.延伸與展望：視聽新媒體里的AR游戲敘事趨勢

3.1 超越時空限制

視聽新媒體里的AR游戲敘事趨勢從韓劇《阿》中便可見一斑。觀眾看到的既是電視劇，也是一場AR游戲的直播。劇情推進常與AR游戲的設定和展開息息相關，主角能在靠AR技術重現的十五世紀的格拉納達對抗中世紀騎兵，觀眾也能在世界各個角落的電視機、手機屏幕前觀看這場韓劇化的AR游戲直播。可以預見，超越時空限制的信息獲取將是未來AR+視聽新媒體的關鍵。未來的走在某一地看到某一物，便可以在手機甚至直接憑借植入式設備看到這一地點豐富的相關信息，包括歷史事件、新聞、地圖都能以你想要的方式呈現，甚至可以選擇以不同視角去體驗。達到了在現有基礎上還原實景、真正超越時空限制的效果。

3.2 營造沉浸式體驗

第一視角的體驗讓觀眾感受到當時所發生的歷史事實，“親臨”現場，充分“沉浸”于AR技術營造出的場景中，從而建立起更為深刻的情感鏈接和深刻體驗，更容易將自己所體驗的情感傳達給他人，使他人達到“共情”效果。正因為增強現實有著卓越的傳達力和沉浸式的體驗感，歐洲的《時尚先生》和《壁紙》已經推出了他們的實境增強版雜志。

在中國，用VR/AR視角看新聞的方式已經成為近幾年對新聞報道方式的一種創新。新華網新聞VR團隊是中國首個VR新聞事業部，設立在新華網融媒體產品中心下，職能包括新聞采編、視頻拍攝、后期制作和市場運營四大板塊，負責全網VR業務及“VR/AR”頻道的運營、組織和管理工作。

可以看到，無論是在歐洲還是在國內，當下視聽新媒體已經顯現出利用“VR/AR”技術進行敘事的發展趨勢。的確，相比于目前平面的視頻或圖片敘事，AR游戲敘事更趨向于多維敘事。線性敘事中的線索不再那么重要，而是代之以“場”來講故事，更加強調的是受眾在一個“場”當中的體驗。這種多層次、多維度的敘事更能提升互動體驗，從而滿足受眾多種社交化需求。

3.3 滿足受眾社交化需求

扎克伯格認為虛擬現實和增強現實在未來將成為人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虛擬現實有潛力成為最具社交屬性的平臺。可以預見，未來的AR、VR將不僅僅是一項技術，更是一個社交平臺。隨著AR、VR還有人工智能和大數據的發展，未來的人們的社交場景很可能是，當你用手機或人眼內置生物設別系統對著一個人時，可以即時獲取她/他的基本信息：各大平臺的賬號和主頁，過往履歷和圖視頻信息……

結語

AR技術如今已被影視劇、游戲、房地產、教育、醫療、旅游等諸多領域加以開發運用，在媒體領域也受到極大重視。尤其是作為當下最熱的媒體發展趨勢的視聽新媒體，目前已處于一個關鍵演化階段。而AR增強現實技術、AR游戲敘事的運用，無疑為視聽新媒體的發展提供了一個新的方向和前景?？梢钥吹?，二者的有效結合將在時空限制、體驗效果和受眾需求方面發揮獨一無二的優勢。因此，針對“未來基于AR技術的下一代視聽新媒體到底該怎么玩”這一問題，AR游戲敘事作為一個視聽新媒體與AR黑科技融合的產物，以其多維的、非線性的、以“場”來講故事的敘事特點為未來視聽新媒體的創新發展提供了一條可借鑒、可融合的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