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說“裝啞”

三國時曹魏的范粲，自曹芳被司馬昭廢黜后，就稱病不出，裝啞不言，發誓雙腳永不踏地，自此睡在車中達21年，直到84歲去世。其行為無疑是在向司馬氏宣示自己不合作的態度。“裝啞”顯示了一代忠臣的錚錚鐵骨。

趙匡胤稱帝后，大開殺戒，大批開國功臣先后被殺，其中包括擔任殿前都虞侯的張瓊。因此，當他任命楊信擔任此職時，楊信剛上任就突患啞疾，口不能言，由一個貼身家童為之翻譯。直到11年后，楊信突然“能言”了，并向前來探望的宋太宗趙光義表達知遇之恩。原來楊信是為了避免重蹈前任覆轍而裝啞的。

八大山人在明亡后也啞于言。“左右承事者，皆語以目，合則頷之，否則搖頭，對賓客寒暄以手，聽人言古今事，心會處，則啞笑……”他有閑章“口如扁擔”，即閉口不言之意。其實，他的“裝啞”，是亡國之臣內心無法言說的痛苦表現，更是對當局無聲的抗爭……

《云林逸事》載：“吳王”張士誠之弟張士信，一次差人拿了畫絹請倪瓚（號云林子）作畫，并送了很多金錢。倪瓚大怒曰：“倪瓚不能為王門畫師！”并撕絹退錢。不料，一日倪瓚泛舟太湖，正遇到張士信，被痛打了一頓，倪瓚忍著疼痛，口不出一聲。事后有人問他原因，他答道：“一呼便俗。”忍辱負重，一言不發，體現了文人的節操和骨氣！

周作人后來讀到這個故事，在文中寫道：“《東山談苑》卷七云，‘倪元鎮為張士信所窘辱，絕口不言，或問之，元鎮曰，一說便俗。’此語殊佳。余澹心記古人嘉言懿行，裦然成書八卷，以余觀之，總無出此一條之右者矣。”其意是說，這部書就這20來個字契合其心意。在周作人看來，“辯解”是無益的，與其辯解，不如“裝啞”。所以，周作人對自己做過的事、說過的話，從來不后悔，如與兄長絕交、出任偽督，無論于私于公，為其辯解的人很多，他一律“免開尊口”……

縱觀古今，啞，是一種生理缺陷；“裝啞”則是一種人生選擇，更是一種人生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