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看電影

兒時喜歡看電影，尤其喜歡看戰爭題材的故事片，幾乎上了癮。

當太陽落山，夜色慢慢籠罩著山村的時候，電影開始放映了。人們都靜靜地看著，即便是討論一些看不明白的內容，也是小聲嘀咕，生怕影響別人。前排的坐著，后面的站著，再后面的就只好站在凳子上。后面的伸長了脖子看著，身體不自覺地向前傾斜著，人們便一排排、一片片地晃來晃去，我們管這叫“打箍了”。此時，電影場周圍的樹上、屋頂上也都爬滿了人。一場電影下來，找不到鞋子的，找不到板凳的，還有找不到孩子的……都是這電影惹的禍。

那時放映的電影，大部分是革命戰爭題材，像《地道戰》《地雷戰》《平原槍聲》《南征北戰》等。我們幼小的心靈便早早地種下了愛國情愫，只要看到正面人物犧牲了，就激憤地摔板凳、砸馬扎；看到反面人物被打死了，就樂得一蹦老高。我想這就是一種愛國心。

每每看過電影后，我們這些孩子便學著電影里的模樣重演一遍。有時為了幾句想不清楚的臺詞爭論不休，其實爭論的內容不外乎好人不能死，誰說好人死了，我們就群起而攻之。

為了看電影，我沒少吃苦，常常是因為消息不準確，跑了一個村莊又一個村莊，跑了大半夜，也沒看上一場電影。有年冬天的晚上，雪剛剛停，聽說五里以外的一個村莊要放《冰山上的來客》，我來不及吃飯就跑了去。我上身穿件棉襖，下身穿條絨褲，腳上穿雙膠鞋，跑了一路，身上發熱。開始我不覺得冷，漸漸地，寒氣徒生，看到中間便有些招架不住了。肚子餓得咕咕叫，渾身凍得打哆嗦，我咬著牙，堅持把電影看完。散場時，腳已沒有了知覺，就稀里糊涂地往前走，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回到家。

印象最深的是有天晚上，我到一個村莊看完電影后，一個人沿著山路興沖沖地往家走。走著走著，忽聽遠處有人說話，循聲望去，我在心里暗暗叫起苦來。原來和我一起看電影的人，走的是下面的一條平路，只有我一個人走的是山路。而這條山路要翻兩座山，越過一個大水塘，經過一片亂墳崗。此時想返回去，又要繞好遠的路。事已至此，我只好硬著頭皮朝前走。走著走著，我的心里害怕起來。慘白的月光照著我長長的身影，我疑心后面有人跟著；山風吹得樹枝呼呼響，又覺得附近有野獸出沒，一聲貓頭鷹叫，更令我毛骨悚然。為了給自己壯膽，我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握著。當走近一個村莊時，我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落地。

好多年沒看到小時老家那樣的露天電影了。但我還是喜歡看戰爭片，喜歡看那些老片子，總覺得有一種回憶在里面，有一種情結在里面，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