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農(nóng)村翻蓋新房的時候,父親執(zhí)意要建個玻璃房。我和妹妹都很驚訝,不明白一直推崇買點小物品都要考慮利用率和實用性強的父親,怎么突然就動了這個“浪漫”的心思。特別是他的老朋友也很不理解:把那么大面積的地方建成一個玻璃房,純屬浪費,建個臥室就可以多間正兒八經(jīng)的房間,來客人了方便得多。大家都說父親是老糊涂了。
父親卻不辯解,找人設(shè)計、買鋼架、購玻璃,玻璃房很快就建了起來,父親還特意置辦了茶桌、小沙發(fā),在角落里還擺上了幾盆綠植,玻璃房漸漸有了生機。
裝飾好之后的那幾天,一直陰雨連綿,空氣沉悶,父親總是唉聲嘆氣。我以為是因為這些日子以來,他既要買材料又要監(jiān)工,花費了太多的精力,于是勸他休息。哪知道,父親卻問我:“你幫我在網(wǎng)上好好查查,天氣什么時候開始放晴?”
農(nóng)村人都喜歡晴天,我也就沒往心里去。于是查了下告訴他,兩天后就是晴天。父親聽到這個消息顯得特別興奮,在屋子里走來走去,臉上的陰郁一掃而光。我這才預(yù)感到,等到晴天,我們家就會有好事發(fā)生。
兩天后的一大早,太陽果然冒出了頭,吃早飯的時候,父親好幾次呆呆地望著天空微笑。吃過飯,他把逢年過節(jié)時才穿的黑色西裝找出來,還系上了一條藍色格子領(lǐng)帶。我真的很難得看到父親這樣鄭重的穿戴,于是跟他打趣:“爸,您穿這么正式,今天和老朋友約會?”他想了想,笑著回我:“是呢,一個老朋友。”可是偏巧,天氣預(yù)報不太準,明明預(yù)報的是晴天,卻變成了晴轉(zhuǎn)多云。太陽只在上午露了下臉,就偷偷隱沒在云層里。下午,父親在看電視的時候,總是走出門外,抬頭看看天,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再問他為何沒外出,他說老朋友臨時改變計劃,爽約了。
第二天早上,明媚的陽光普照大地。父親依舊穿著昨天那套西裝,像中獎似的有說有笑。吃完中飯后,父親扯住我,偷偷問:“這太陽不會像昨天一樣吧?”我在手機上查了天氣預(yù)報,又查看了新聞?wù)f這幾天天氣晴好,肯定地答:“今天肯定是個艷陽天。”父親抿嘴笑了:“那有月亮吧?”
我翻了翻日歷,才初七呀,有月亮也是個彎月呢。我不知道父親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便追問他到底有什么事隱瞞著我。他笑著回我:“這是一個秘密,一個有關(guān)玻璃房的秘密。不過你別急,今天晚上就可見分曉了。”
吃過晚飯,一彎弦月掛在天空,群星閃耀,美極了。父親主動幫母親刷了碗,然后讓一家人都去玻璃房,說有要事宣布。他說得很鄭重,我們都不敢怠慢,母親也趕緊將拖把一丟,隨父親來到了玻璃房。她剛想找個地方坐下來,卻被父親一把拉起,然后就見父親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母親很不自然,笑著罵他老不正經(jīng),想擺脫父親的手,可怎么也甩不開。我們沒見過父親對母親這般親昵,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父親對著我們說:“我今天揭曉這個玻璃房的秘密。我和你們媽媽談戀愛的時候,有一次坐在田埂邊賞月,看她很是陶醉,也是為了討她歡心,于是我對她說,以后我會給她一棟帶天窗的房子,坐在這房子里,無論月亮在哪里,一抬頭就能看見。這些年,我一直沒有兌現(xiàn)這個承諾,可是我一直沒有忘記過這個承諾……”
聽著父親的話,母親的臉色,由起初的疑惑、驚訝,轉(zhuǎn)為驚喜,最后,年老的母親竟然嬌羞地笑了起來。
還沒等后面的話講完,我們每一個人的眼里,都噙滿了淚水……